朝廷與淮北差不多撕破了臉,但只是朝廷不敢公開說淮北反叛,而淮北也不敢說公開皇上昏聵,彼此都還留了最後一塊遮羞布。當然,這也是形勢所迫,朝廷沒有實力控制淮北,而淮北出於大義也不能反叛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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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私底下的動作卻越來越多了,朝廷在封了石炭礦後,又開始打擊淮北的一切經濟活動,將盧八娘原本已經成形的商路一一掐斷了。
淮南本就是淮北天然的大後方,雖然朝廷並不會主動支援淮北,但淮南仍是盧八娘最大的商貿往來對象,她用淮北產出的食鹽、日常用品等從淮南交換了很多必要的物資,支持着淮北的經濟和淮北軍的北伐。現在朝廷的這一番舉動,使盧八孃的損失巨大。
盧八娘已經提前採取了些手段彌補,要知道通商這種事情從來都不可能由政府出面阻止能完全能阻止得了的。往往會是,打壓越嚴重,走私就越猖狂,這也是盧八娘兩世發家所經由之路,現在重新應用起來也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除了支持走私,她還用了很多經濟槓桿努力維持淮北的榫場,不使之蕭條下去。於是不管是淮南還是黃河北,一直有逐利的商人帶着豐厚的商品歷經艱苦到淮北,他們都知道在淮北有最豐富的物資,而淮北王和王妃會保障他們的人身安全和貨物的自由買賣。
於是儘管朝廷打壓,盧八娘還是成功穩定住了淮北的經濟,但她可不是吃了虧還會忍讓的人,緩過手來當然會想辦法給朝廷添點堵。
盧八娘琢磨了些日子,暗中指示淮北的人小批量賣給益州商人一些兵器。因爲冶鐵高爐的改進和石炭的應用,淮北的兵器質量特別出衆,是所有商人們都夢寐已求的最上等貨物,根本就是有價無市,很多商人出了極大的價錢卻只能買到幾隻小巧的匕首,真正軍中所用的長武器卻根本看不到。
但盧八娘卻給了益州,正是因爲她看中了益州經常與朝廷發生衝突,想幫助他們給朝廷添點亂。
自從司馬十七郎向西北突進後,就打通了與益州的通路。淮北這邊出於大義肯定不可能承認反叛朝廷的氐族政權,但經濟貿易卻如火如茶地展開了,如今榫場中也時常有來自益州的商人,
盧八娘一向認爲自己做起壞事有天賦,她悄悄放出去的武器賣了好價錢,而買到武器的益州商人正是屬於氐族叛軍的,他們欣喜若狂地採用了極隱秘的辦法將武器運了回去,很快就送到了與朝廷衝突的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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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氐族人與朝廷打得一塌糊塗!盧八娘懷着漁翁的心態等着。
就在盧八娘暗自得意的時候,她收到司馬十七郎寫的一封信,其中寫到他懷疑淮北大營生產的武器被人偷賣到益州,讓她仔細查找淮北武器管理的漏洞,及時處理。
盧八娘接到司馬十七郎的信時,很是吃了一驚,她沒想到司馬十七郎竟然有這樣強的掌控能力,因爲她放出去的武器數量並不大。畢竟淮北軍一直在征戰,戰爭中一定會有武器損耗,外面不可避免地流失了少量淮北的武器,益州人得到一些應該並不起眼,沒想到司馬十七郎竟能發現!
她不由得升起了一種害怕的感覺,武器的流出本身並不值得她害怕,因爲在她控制了出售的數量後並不會產生太大的作用,她怕的是十七郎,擔心他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會不喜歡自己了。
其實盧八娘以前曾瞞着十七郎做過幾件壞事的,那時的她也想過假如東窗事發應該怎麼辦,甚至還提前想好藉口,但確實沒有畏懼的心理。但現在卻不同,她被驚嚇到了。然後她意識到自已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太在意十七郎了。
幸虧十七郎相信自己,並不把精力放在大營內,否則他一定會發現是自己授意出售武器的,然後他一定會氣壞了,只要想到這裡盧八娘覺得自己不能承受司馬十七郎的憤怒和失望。
盧八娘站在司馬十七郎的立場想一想,馬上明白他對朝廷再不滿意,卻也決不會支持氏族,因爲在他看來起兵反叛的氐族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
於是她火速將武器的事情抹平了,又寫了信說明前些時候確實出現了一點小漏洞,但現在已經全部解決了,保證以後決不會再有軍中所用的武器流出。最後盧八娘詳細說了自己和兒子們的近況後又寫了很多甜言蜜語,“每天晚上睡前,我總要給兒子們講些他們父王的戰功,告訴他們也要長成父王那樣英雄。哄他們睡了後,我時常會輾轉反側半晌不能入睡,腦子裡都在想你。昨天半夜裡忽然覺得有些涼,便立刻想到如果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司馬十七郎的回信是飛馬加急送回來的,他先是告訴盧八娘不要太過擔心,益州的那批武器數量並不大,也不會對淮北軍有什麼威脅,只要以後不再有流出就可以了。然後他又另寫了幾頁信,給兩個兒子每人一頁倒還尋常,給盧八孃的信非常火熱,“看到你的信恨不得立即牽馬疾馳回大營,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心卻不能平靜下來,便在帳內走來走去……我決定還是早些睡下,好在夢中遇見你,能夠輕撫着你的如花笑顏……”
盧八孃的臉一熱,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明明是爲了掩蓋自己的錯才與司馬十七郎,但現在似乎自己竟成了被調戲的那個。她放下信去看卷宗,可沒多久心思就飄走了。
如今的形勢盧八娘怎麼也不能離開淮北大營,不只是爲了給朝廷看,也是因爲這裡確實需要她。她默默地估算了一下,等到明年,大營這邊一定會更平穩,徐州的新王府應該建好了,也許自己就可以帶着兒子去徐州與十七郎團聚。然後……盧八娘想了差不多一個晚上,結果把當天應該做的事情全耽誤了。
第二天情況也沒有明顯好轉,效率奇低,做事又頻頻出錯,她不知道自己一向驕傲的理智哪裡去了。
突然盧八娘想起了一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早知道自己動了真情,卻沒有料到會這樣的深切,幾句傾訴就能就能讓自己如此失態。原來感情就是這樣的,超越一切,即使相隔千里,即使彼此不能相見,即使那個人並不完美,卻依舊動了感情。
“姐姐,你在想什麼高興的事,總是笑眯眯的?”盧檾見盧八娘似乎沒有聽到,只得又提高了聲音叫道:“姐姐!”
盧八娘被盧檾的聲音驚醒了,歉然一笑問:“你剛說弟妹怎麼了?再說一遍。”
盧檾原本是怕自己姐姐的,但到了淮北的這兩年,他發現姐姐並不是他記憶裡那個冷冰冰的女子,而是很善良很溫和,他便覺得過去自己太小不懂事纔會有錯誤的印象。特別是一次在軍中聽姐夫說起姐姐,高貴、美麗、善良……全是溢美之辭,姐夫都這樣說了,讓盧檾更覺得自己原來錯了。
於是他越發與姐姐親密了,便也發現姐姐確實是很好的一個人,她總能給自己非常實用的幫助。現在的他有了事就願意向姐姐傾訴,“陸氏一向思慮太過,最近更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一直勸她不管陸家怎麼樣,我們夫妻的情份不會變的,可她還是憂心忡忡的,怎麼辦好呢?”
如今代表朝廷與淮北對噴的正是陸氏子弟,陸紀書就曾去過盧檾府上見陸氏,讓她勸說盧檾催促淮北王妃服從朝廷,帶世子回京,而盧檾的立場則堅決站在姐夫和姐姐一面,反對陸紀書的主張。
陸氏於管理家事上確實是一把好手,但牽涉到政治這樣大的難題中,而且被孃家與夫家夾在中間,她卻沒有處理的能力了。前些天她小月了一次,然後身子就沒有恢復過來,一直病懨懨的。
也許曾經的盧八娘並不能理角陸氏,甚至還會瞧不起這樣的女人,但現在的她卻更深入地理解其實是怎麼一回事兒,她懂了那些把心思全放在丈夫和兒女身上的女人,她指點盧檾道:“只是勸說是沒有用的,你每天回去後就陪着陸氏,不要到別人的房裡,過些天她慢慢就好了。”
姐姐竟然知道自己每天都歇在別處,盧檾的臉有些紅了,“是陸氏要我在偏房歇的,她最近身
子不便。”不待盧八娘再說什麼,他又趕緊表示,“我明白了,回去就好好陪着陸氏。”
“你既然與陸氏少年夫妻情誼頗深,就不要左一個右一個妾在放在房裡,沒生養的就送出去婚配,守着陸氏好好過日子,她心裡自然也就安了。”
盧檾其實與盧四老爺非常相像,都不是花心放縱的人,但未免還是隨波逐流地納了兩個妾,尤其是新收的那個,年輕貌美,他自然也貪戀美色。盧八娘早就看不慣了,但總不好插手弟弟房裡的事,現在有機會便一句話讓盧檾把人送出去。
盧八娘過去是不理這些閒事的,現在她倒懂了史上有名的獨孤皇后爲什麼不喜納妾的人,而且樂於提拔感情專一的大臣。她不知不覺也在淮北引導一夫一妻,反對納妾的思想。只是世俗禮法、傳統思想、男權社會等等的現實使她也不可能公然與整個社會做對。
好在盧檾是個拎得清的,他雖然有些捨不得美妾,但倒底還是最重視嫡妻,又兼姐姐發話了,馬上答應下來,“我回去就按姐姐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