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八娘畢竟是個理智聰明的人,很快就認識到,原來自己從來沒真正相信過司馬十七郎,從內心深處就給他打上了一個遲早要離開自己的標鑑。所以每次遇到問題總是沒有全身心地解決。
是的,如果自己能更多一點信心,早點把問題攤開解決,司馬十七郎未必不能理解,只看他到現在沒有自己發話一直沒隨便收過人就知道了。
一直以來,盧八娘都是認爲自己完全正確,是司馬十七郎負了自己,而命運和不同的想法觀念更是造成他們分開的罪魁禍首,現在想來實在是可笑,原來責任最大的原來是自己!
如此想來,在鹿島上暗自嗟嘆,傷心落淚有多麼不值!原來自己本可以一直幸福地生活。
好在,現在還不晚,司馬十七郎竟然又一次來接自己,盧八娘滿心歡喜,竟然低泣起來,“幸虧你來了。”
司馬十七郎並沒有想到王妃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倒有些慌了,趕緊拍拍她的後背,“都是我的錯,快別哭了,你正有身孕呢。”
“我沒事的,”盧八娘擡起臉笑了,“我是高興你還能來接我,如果把我一個人留在鹿島,我該怎麼辦?”
“那怎麼能?”司馬十七郎笑道:“我一直想的是,你若是不肯同我回去,我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然後他們就都想起了司馬十七郎潛進城堡的事了,二人一起大笑起來。
順兒這時跑了進來,“父王母妃,有什麼事這樣高興?”
“乖兒子,過來。”司馬十七郎近來都這樣叫他的三兒子,因爲他突然覺得順兒實在太乖了,不用吩咐就能幫自己說話,平時淘氣點不過是小節而已。他將兒子抱在懷裡,指了指桌上的棉布說:“父王和母妃因爲棉布紡織成功而高興,從此淮北會有更多人穿得更好更暖了。”
然後捷兒也被接了過來,這期間他見過母妃數次,倒是第一次見到父王,親熱之態自不必說。不過他還是拒絕了一同回平北城,要繼續在書院學習。
既然已經到了青山城,司馬十七郎又帶着盧八娘給他的皇祖父和父王上了香,還去火器廠看了看。
因爲盧八娘身體狀況,回平北城不免多用了些時間,他們倆所性把這段行程當成了旅遊散心。成親這麼多年,他們能如此悠閒的時候並不多,所以帶着順兒一路玩回來。
順兒最喜歡到新鮮的地方看看,不急着趕路他最高興,不過等到進了王府,他卻不由得高聲歡呼起來,“我們又回來了!”
原來小小的孩子也知道戀家,盧八娘更是如此,覺得淮北王府的一草一木都那樣的親切。
而她想念的大兒子旭兒笑着迎了上來,殷勤地扶着她回雍和殿,又說:“母妃,這次應該給我們生個妹妹了。”
司馬十七郎站在一旁微微一笑,只這樣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感覺到淮北王府重新恢復了生機和熱鬧,變回他熟悉的家。
雖然每天還是與過去做事,但是心情就是不一樣的!
旭兒在空閒時悄悄地在父王朵邊說:“父王這麼快就把母妃接回來了,真沒想到啊!”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司馬十七郎拍了拍旭兒的頭,“其實你母妃也一直在等我去接她呢。”
然後他又教導兒子說:“男人嘛,要大度些,你懂了嗎?”
“是。”旭兒虛心地受教了,這話聽起來很對,而且父王又一向英明,最根本的是父王去了鹿島沒多久果然將母妃接了回來。他半點也沒想到,父王其實是受了自己的啓發才能把母妃勸回來。
盧八娘休息了幾日,不顧家人的反對,恢復了接見貴婦們的活動。
畢竟她離開幾個月了,城內已經有人一直在置疑王妃爲什麼滯留在青山城不回,雖然她早已經準備了生病的官方解釋,但還是讓很多人不大相信。如今盧八娘現身後,方知她有孕在身,不便上路才先留在青山城,也算將事情圓了過去。
董青河前些日子被派去京城給董側妃上墳,而小董氏則出家爲她的姑姑祈福,至於她是真的斬斷紅塵還是權宜之計盧八娘並沒有追究,她要的結果已經達到了就可以。
當然董家的事肯定有人會知道,盧八娘並沒有特別掩飾些什麼,淮北還沒有人敢公開說她的壞話,就算是有人想敗壞她的名聲也所所謂,她寧願給大家留些忌憚,得罪她的下場就是如此。
小董氏的結果給所有打算送女人進王府的投機者一個嚴厲的警告,此後,在淮北再也沒有人敢打淮北王的主意了。
淮北王妃的這番舉動,包括她在此之前在沙縣公開審楊月嬋案的詳細經過,都極大的促進了淮北女人的地位。就在當年,就另有一例誥命夫人和離案。
從某種角度講,女人能夠自由地離婚,就是女性社會地位的進步。
十月懷胎,瓜熟蒂落,盧八娘果然如大家所願生下了一個女兒。
司馬十七郎就是再重視兒子,對姍姍來遲的小女兒也疼到了骨子裡,旭兒捷兒和順兒也都歡喜至極。一家人最喜歡圍在小牀邊看着小小的女嬰,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那樣可愛,引起大家一片讚歎。
“母妃,你看小妹妹笑了!”
“小妹妹笑得真好看!”
這麼小的孩子哪裡會笑?但是盧八娘隨着大家一起看着小嬰兒,竟然也覺得她笑了,“就叫她嫣然吧。”
在懷着捷兒時,司馬十七郎就說如果生了女兒就由盧八娘起名,這也是常見的風俗了。現在他聽了便笑着說:“嫣然一笑,真是好名字!”
“是好聽!”順兒也表態,“正好先生剛教了這個字,我覺得寫起來也很好看。”他的想法一向與別人不一樣。
“司馬嫣然,我們的妹妹一定每天都很開心,”旭兒說着仔細地看着小嫣然,“母妃,我覺得嫣然長得比我們都漂亮。”
旭兒長得很像司馬十七郎,特別他長大後從神態氣質上與他的父王更爲神似;而捷兒就是盧八孃的翻版,就連愛好都相近;至於順兒,可以說既有司馬十七郎的影子,也有類似盧八娘之處,唯有剛生下來的小嫣然,似乎誰也不像。
但是剛剛滿月的她已經能看出是一個小小的美人,特別是笑的時候特別婉約可人。
“嫣然與你們的姑姑長得一模一樣。”司馬十七郎溫和地說,看兒子們似乎沒有明白,就又解釋說:“不是湖陽姑姑,而是你們父王一母同胞的小姑姑。”
這麼說小嫣然應該也很像司馬十七郎的生母了,那個傳說中很美但命運卻不濟的女子。
盧八娘恐司馬十七郎傷感,就笑着向大家說:“嫣然這麼漂亮,你們都喜歡她,母妃都嫉妒了!”
“母妃也漂亮!”順兒撲到盧八孃的懷裡,兒子總是認爲母親是最美的。
大家越發笑得開心。
司馬十七郎也與盧八娘商量,“嫣然太小了,我們今年就不回京城了,等明年她滿了一週歲再走。”
定下要回京城已經過了一兩年,卻由於一件又一件的事拖延下來了,“不如你帶着旭兒回去吧。”
“現在急的不是我們,等一等不要緊。”司馬十七郎從容而鎮靜,現在的形勢很明朗,淮北勢大,朝廷羸弱,主動權完全在司馬十七郎手中。
可以說如果他振臂一呼,只消一兩個月就能將皇帝從*上消滅。但是越到這個時候,他越發謹慎起來,與朝廷保持着足夠的禮儀來往。
盧八娘明白他不想落得個“篡”字。
所以早些進京城與晚一些真沒什麼,現在十七郎要等的只是時機。
這
些話就是在兒子面前也不好說,於是司馬十七郎又找了個理由,“如果有合適的,我們還要給旭兒選一門親事,所以一起去比較好。”
“我也去幫哥哥選親事!”順兒認真地宣佈。
“好,父王帶你到京城見見那裡的曲水流觴,北湖風光,”司馬十七郎看一眼裝做沒聽到的旭兒,又向在一旁笑着的二兒子說:“捷兒的親事也可以一起相看,比旭兒晚些辦就行了。”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要趕緊做。”旭兒找個理由跑了,捷兒臊得臉通紅,憋了一會兒也說:“我也有事要先走。”只留下順兒興高采烈地問他的父王京城有什麼好玩的。
晚一些的時候,盧八娘悄悄地問司馬十七郎,“旭兒會不會還沒有忘記賀家的娘子?”
“不會,現在賀家的小娘子早已經成親生子,他自然不會惦記了。”司馬十七郎很肯定地說:“我已經答應讓他把賀氏擡進府裡了,還是他自己拒絕的。”
司馬十七郎說得對,但是盧八娘還是覺得旭兒不可能完全忘記賀氏,她嘆道:“還是我們幸運,恰好就遇到了。”
如果自己不是盧氏女,司馬十七郎根本不會多看一眼,反之沒有司馬十七郎的死纏爛打,盧八娘也就嫁到崔家或陸家了。
如果賀氏出身漢人的士族,或者旭兒不是世子,他們也會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緣,可是造化弄人,他們擦肩而過。
司馬十七郎也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如果沒娶到王妃自己會是什麼樣呢?他覺得不可想象,“天命如此,不可更改,”他的思路與盧八娘不同,“放心吧,兒子也會遇到他喜歡的士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