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姑奶奶又遣人給相爺送了信,說道士批命,說八娘子命格好,能旺夫,求相爺將八娘子許給陸五郎。前兒個大夫人與相爺說家事的時候,也提了一句九孃的不妥,相爺雖然沒說什麼,但當晚躺下後半天才入睡。”花姨娘說着將手中的幾張紙交給那個小丫頭,“這是最近幾天妾抄下來的相爺來往書信,桃花交給八娘子吧。”
花姨娘的聲音極低,可司馬十七郎耳聰目明,且早有準備,屏氣凝神,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那叫桃花的小丫頭將幾張紙卷好,小心地放在懷裡,整了整衣襟,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包塞給花姨娘說:“八娘子說,讓我謝謝姨娘費心,還說姨娘要是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
花婕娘略推讓了一下,便收了下來,“多謝八娘子了,只我弟弟的事,妾就一輩子感激八娘子,不用每次都賞妾這些好東西。”
“姨娘趕緊回去吧,別讓人看見,我也要走了。”那個桃花說完,眼睛骨碌碌地四處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常,便輕快地走進了她來時的小徑。在她的身影消失前,司馬十七郎清楚地看到,一枝伸出來的花枝勾住她的裙角,霎間露出一點雪白來,那是用最細最好的絲綢做的襪子,上面還用絲線繡着雅緻的小花。用司馬十七郎又準又毒的眼光,他馬上分辯出來,那種細綢價格非常昂貴。
司馬十七郎的心如擂鼓般地跳了起來,盧八娘,看來不是個普通的小娘子!能買通盧相身邊的姨娘傳遞消息,智謀出衆、財力充裕是一定的,但這怎麼可能?
自己已經詳細打探了盧家八娘和九孃的情況,八娘隨父親外任回來不久,她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再老實不過的人,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娘子,從哪裡能得到這樣的財力和智謀?
可是賞花會就要開始了,他沒有時間再去打探了,他決定選盧八娘,他賭了!
平安沒有聽到剛剛的對話,司馬十七郎也懶於向他解釋,他心如貓抓般地又捱過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等到了賓客們都進了花園。他依舊躲在窗櫺後,分辯出盧氏姐妹來。剛剛那個叫桃花的小丫頭扶的那位肯定就是盧八娘了,是個身材豐滿,皮膚白皙,方頤廣額,翹眉鳳眼的美人。
這相貌司馬十七郎滿意極了,那些傳話的下人能有什麼眼光?這樣的美人竟然被他們排到了最後,在他看來,盧八娘是姐妹三人中最漂亮的,高傲美麗,非同凡人,盧七娘排第二,端正秀麗,也極爲不錯,而那個盧九娘,長着削尖的下巴、顧盼生輝的眼睛,一看就是個小妾生養的,做個妾室還差不多!
每個人的審美觀點都不同,司馬十七郎最喜歡的就是長相端麗,帶着幾分傲氣的美人,這可能與他出身有關,他對高貴的人或物都有着一種天生的執着和偏愛。
司馬十七郎從靜心閣裡出來後,混在一羣士子中間,又偷偷將八娘細看了幾回,心裡同時默默地想着,盧八娘倒底是什麼樣的人?她爲什麼穿着如此不起眼的衣物?
盧八孃的衣飾確實很不出衆。她身上的衣裙料子明顯與盧七娘和盧九娘差上一個檔次,身上的首飾也一樣,頭上簪的那朵大紅的牡丹同樣遜於盧七娘、盧九娘。但在滿園子的仕女中,裝扮平凡的她卻沒有被花枝招展的女孩們完全遮住光華,就因爲她身上的那種氣質,遺世而獨立,似乎周圍的一切都不會影響到她。
司馬十七郎完全被盧八娘迷住了,盧八娘那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高傲讓他的心呯呯亂跳,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如果能與盧八娘並肩站在一起,那真是無比榮耀驕傲的事!
此時的盧八娘也有些失神,她雖然面色沉靜、目不斜視,但卻已經將想看的看過了。陸五郎相貌俊秀,舉止沉穩,大氣天成,是個有主意的人。
至於祖父爲她選中的尹家三郎,相貌非常俊俏,當然他若不是生得這樣好,根本無法舉孝廉出仕,在這個時代,想做官,容貌好是必須的。不過,他長得雖然好,可氣度就要差得多了,在貴人云集的賞花宴裡顯得手足無措,侷促不安。這就是身份經歷帶來的差距,總要時間或經歷去彌補。
盧七娘將要嫁的崔家大郎氣質超卓、風采照人,他面上敷着粉,走路由兩個侍從扶着,這是此時代一些美男子的一種作派。出乎盧八娘意料之外的是,她看得出崔家大郎面色蒼白,嘴脣發烏,很顯然這人先天不足,壽命不會太長。
可這正是最吸引盧八孃的一點,若是能選一個註定短壽的人當丈夫多好啊,她可以過繼一個庶子或侄子,自己當家作主。特別是崔家大郎,還是崔家的嫡長孫,十幾二十幾年後,自己就是未來崔家族長的母親,崔家就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了!
雖然自己的身份有問題,配不上崔大郎,但是隻要肯努力,沒有辦不成的事。只這一眼,盧八娘對於要嫁入陸家的決定就動搖了,她確定,崔家大郎值得自己努力爭取!
不過,崔家大郎與盧七娘的親事就要宣佈了,現在肯定來不及阻止,但世家大族從訂親到成親,總要半年一年的,這麼長的時間,足夠做些什麼了。
怎樣提高自己的身價,尋找嫁入崔家的方法,這些事情要好好謀算一下。
至於盧七娘,可以在她準備差不多的時候患病退親,待盧八娘與崔家大郎成親後再病癒。盧八娘並不爲她擔心,這個時代人們還很開通的,盧七娘退親後一樣能出嫁,當然再嫁得好壞,是否能符合她高貴身份的事就不在她考慮範圍內了。
當然盧八娘不會讓盧七娘香消玉殞,雖然那樣盧八娘更順理成章地頂上更容易一些,但盧八娘儘管剩不下多少仁義道德,她曾參與了多少陰私事,幹了多少缺德事,自己都記不清了。不過她確實沒害過人命,一方面因爲前世是個法制社會,人命關天,她有所顧忌,一方面就是她怎樣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是她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良知沒有完全泯滅。因此她不會害了盧七娘的命,雖然那樣是輕而易舉的。
突然間有了對嫁入崔家的興趣,盧八娘有些分神,她沉浸在自己的設想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到了微笑,可就在這個時候,猛然間,桃花將她向一旁推去,原來一個人向她撲了過來。
這人當然是司馬十七郎了,他裝作絆了一下,撲向盧八娘。司馬十七郎最後又盤算了一下,就算靜心閣的事是一場誤會,他也要選盧八娘,畢竟她的出身要高於盧九娘,而且她那樣美麗端莊高貴,這都是伴隨一生永遠無法改變的東西,至於嫁妝少一些並不要緊,只要能有幾萬錢能幫他渡過眼下的難關就行,他也不會一輩子都指望着娘子的嫁妝過日子。
可是,事情出乎司馬十七郎的意外,盧八娘身邊的那個桃花小丫頭竟會些功夫,將盧八娘推了出去,然後上前對着自己就是一拳。
好在司馬十七郎十多年的功夫不是白練的,他保持着踉蹌的步子,躲過桃花的拳頭,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方向重新向盧八娘撲去,在電光火石間,他明瞭自己選對了,盧八娘身邊的丫頭身手這樣好,她一定不是個普通的女子!
被桃花推到一邊的盧八娘也迅速明白了自己和處境。這裡雖然不似後世明清時那樣注重男女大防到了變態的程度,但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被一個男子撲倒了,還是會有損清譽的。因此,她就勢靈活地向前衝去,一頭扎到仕女中間,順手將離她最近的一個女子推出去,做自己的盾牌。
如果有人的聲譽要受損,別人受損總比自己受損強!
可司馬十七郎的身手還是要敏捷一些,他擋開了盧八娘推向他的一個女子,一下子將盧八娘撲到在地,這時後面桃花的拳頭又到了,司馬十七郎抱着盧八娘幾個翻滾,兩人從小路上一直滾到路旁的斜坡下,到了流經花園裡的一條小河旁才停了下來。就在這期間,司馬十七郎伸手摸到盧八孃的裙子裡,他滿意地感到盧八娘裡面的褲子是用一種手感極爲細膩柔滑的絲綢做成的,盧八娘真的是個有錢人,她外面穿的不入流的衣服是有意爲之!
盧八娘暈頭轉向地被一個男人撲倒,滾了幾圈後,被人壓在身下,又被一隻鹹豬手摸上了她的腿,心裡的怒火無法形容,她深悔她那隻用本時代最好的精鋼特別打造的,磨得尖尖的,上面塗着□□的那隻簪子沒帶出來,要是用那隻簪子扎瞎眼前這個人,才能解了自己心頭的恨!
雖然簪子沒在身上,但盧八娘已經伸手向司馬十七郎的眼睛抓來——貴女們都是留着長指甲的,也算得上鋒利的武器。司馬十七郎此時一隻手緊緊摟住盧八孃的腰,另一隻手正在她的裙下,見指甲抓過來,心中凜然,因爲兩人的距離太近,已經來不及擋着了,於是他馬上低頭,將自己的臉藏到盧八孃的胸前,兩團鼓鼓的肉中間恰好給他提供了藏臉之處,然後他就感到兩側的臉頰火辣辣的痛,不用說,是盧八娘抓的。
後背又有一陣風聲襲來,肯定是那個該死的桃花,司馬十七郎馬上帶着盧八娘又一個翻滾,現在形勢變成了他在下,盧八娘在上,盧八娘努力掙扎着要爬起來,就跨坐在司馬十七郎身上。
桃花趕了過來,氣得已經快昏了頭,只用拳腳招呼着司馬十七郎。而司馬十七郎並不還手,護着自己的要緊部位,任桃花拳打腳踢。
盧八娘雖然心裡比桃花還要恨,卻明白眼前的形勢,馬上喝住了桃花,“趕緊扶我起來!”
就在他們滾下來的小路邊,站滿了人,大家都被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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