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早上一起來,司馬十七郎就說:“今天是請安的日子,不如我讓平安去告個罪,就說你身子不舒服,在屋子裡歇上一天吧。”
成親後每次請安司馬十七郎都要陪着盧八娘,雖然他不進正殿,但卻在花園裡等着。盧八娘隱隱感到司馬十七郎的擔憂,第一次見面,齊王妃就給她添堵,但她卻覺得沒什麼可怕的,貴女們在一起除了口舌之爭還能鬧出什麼事來,齊王妃最重視的就是齊王府的體面,這關乎齊王能否爭得皇位,決不會對她這個庶子媳婦怎麼樣的。
再說,想害她的人不是沒有,可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不管是今生還是前世。她從不是個弱女子,很多事情能自己應付,而且必須自己應付。
今天池師傅有一個同鄉要來,這個同鄉是皇家獵場的守衛,司馬十七郎想去見個面,將來也許能用得上這個關係呢。於是他就不放心娘子自己出門。
“我若不去,是不是不大好?”盧八娘輕輕問。王妃規定請安的日子並不多,逢五或逢十,而且時間也不長,作爲兒媳,連這樣的請安都要偷懶,總有些說不過去。雖然從沒有與齊王妃好好相處的想法,但也沒必要得罪她,而且盧八娘是要做個守禮的人,塑造自己良好的形象。如果告了假,以王妃對齊王府裡的控制,自然會知道自己是裝病。
司馬十七郎懂得盧八娘沒說出來的話,他也這樣想,但又不放心娘子,於是囑咐她說:“別人倒沒什麼,就是十三兄,和我不大對付。”
關於司馬十三郎,盧八娘也聽司馬十七郎平時流露出了一些卻不以爲然,司馬十七郎一直活得好好的,就說明司馬十三郎要麼不夠壞,要麼沒有太大的能力,自己更沒有必要怕他。就笑着說:“有桃花呢。”
司馬十七郎看了一眼正在幫着奶孃擺飯的桃花,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這個小丫頭片子別看又瘦又小的,力氣卻大,功夫也不錯,而且絕對忠心護主,他第一次對着桃花點了點頭,又說:“平安,你今天也留下。”
盧八娘換了大衣裳,與司馬十七郎一同出了院子,一個出門,一個進了內院。
齊王妃對媳婦們很寬容,每隔五日一次請安,時間也不早,大家都是吃過早飯再過去。到了正殿,若是王妃有時間,就會出來受大家的禮,與大家說上三兩句話,有時她忙着,大家也不過是對着空座位行一下禮就各自回來。
這種請安讓盧八娘對齊王妃有很高的評價,不止是因爲自己沒遇到太多麻煩她才這樣想。齊王妃知道應該做什麼,她並沒有時間浪費在折磨兒媳這些無聊事上,而是把做爲一家主母應做的事情都做好,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有赫赫的賢名,齊王雖然有衆多內寵,但對王妃一直敬重有加。
盧八娘可以肯定,如果齊王登上九五至尊,齊王妃一定會母儀天下。就這一點,她覺得自己應該向齊王妃學習。
這次,王妃沒出來,盧八娘沒有機會多觀察齊王妃並學習,她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對着空座行了禮後回來。
回來的路上,大約走過了一多半,同行的幾個妯娌們慢慢分開了,盧八娘就看到司馬十三郎站在前面路中間,盛氣凌人地問:“盧八娘,聽說孟白送給十七郎兩支玉簪?”
司馬十三郎是兄長,對盧八娘這個弟媳婦這樣稱呼和話語都很不合適,而且極端無禮。看來司馬十七郎的擔心還真不是無的放矢,但盧八娘並不理會,而是繼續走着。司馬十三郎見沒得到迴應,卻沉不住氣了,氣惱地喊:“你知道十七郎的生母是什麼人嗎?是我們家的樂妓!”
平安這時從後面跑到了盧八孃的身前,低聲說:“娘子,我們換一條路吧。”
不等盧八娘說話,桃花上前將平安推到了一旁,然後繼續扶着盧八娘向前走。到了司馬十三郎面前時,她就像推平安一樣,也將司馬十三郎推到了一旁,扶着盧八娘過去了。
平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內侍,可是司馬十三郎雖然是個紈絝,但畢竟也曾學文習武,被一個侍女推到了一旁,他吃了一驚,覺得很沒面子,站穩了身子後,馬上從後面撲了過來,桃花扶着盧八娘迅速轉了一下身子,將他讓了過去,結果司馬十三郎沒收住腳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跟在司馬十三郎後面的內待們呆了一下,趕緊跑過去扶司馬十三郎。司馬十三郎大叫着,“給我抓了盧八娘打,打死了不要緊!”可司馬十三郎的下人並沒有過來攔住她們一行人。
盧八娘依舊按原來的路不緊不慢地走着,她確定了十三郎不過是個草包而已,表面囂張,實則膽小無能。他的身邊王妃放了個明白人,不管怎麼樣,在花園裡與弟妹鬧起來,錯總是十三郎的,再說自己還是盧氏女,齊王府也不敢過於怠慢。
司馬十三郎見盧八娘帶着侍女和內侍逍遙地走了,而母妃派來跟着他的人只是忙着他扶起來,並不動手打人,就向盧八孃的背影喊道:“你知道十七郎是怎麼生的嗎?那個賤人在更衣時入侍,十七郎就是這樣的賤種!”
“十三郎君,快別說了!”有人阻止了司馬十三郎。花園裡的路上,表面沒有人,其實說不準在哪裡就藏着幾個呢,這樣的話,雖然能令司馬十七郎難堪,但其實也是丟了齊王的面子。齊王正在爲太子之位而奮鬥,這樣的話傳出去可不得了。
更衣入侍,就是在上衛生間時發生的關係。雖然王府裡的衛生間環境不錯,但還是夠下作的。盧八娘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樣,如常地向前走,桃花因爲根本沒聽懂,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有平安,氣得渾身發抖,直到進了院子,他才說出話來,“娘子,那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平安根本不可能知道,盧八娘斜了他一眼,嚇得他把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聽盧八娘冷淡而語氣平平地說了一句“這事情不許傳出去。”平安趕緊跪下來磕頭,“是,是!”
與桃花不喜歡司馬十七郎差不多,平安對娘子也不是那麼滿意。盧九娘要美得多,而且看起來就是個和善的小娘子,不像自家的娘子這樣嚴肅,尤其是剛剛那一眼,冷得他差一點哆嗦起來。她帶過來的桃花就更是個惡魔,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眼下連十三郎都打了,平時就是郎君也不會惹十三郎,而是躲着他。
等到晚上,平安去外面接司馬十七郎,當白天的事情說了,但他最終沒有說出十三郎的那句話,他想,不是他聽娘子的吩咐不敢說,而是不想讓郎君傷心,郎君只要知道十三郎的意思就行了。
看着周圍沒人,平安就低聲說:“郎君要是娶盧九娘就好了,她可不會打人惹事,而且她的嫁妝也多,不像娘子的錢少,快要用光了。”
司馬十七郎聽了平安最後一句話後陰沉的臉突然繃不住笑了,他擡起腳在平安的屁股上輕輕地踹了一下,“去,這些事不是你能操心的!”
平安知道郎君心情轉好了,但他搞不清爲什麼,自家郎君與盧八娘扯上關係後,就摸不清郎君的心思了。娘子的嫁妝只有十萬錢,現在就快花光了,雖然孟郎君送了兩支玉簪,總不能拿出去換錢吧,還有與十三郎鬧翻了臉,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郎君不急,可平安心裡焦慮極了。
被平安認爲嫁妝就要用光了的盧八娘此時正拿出司馬十七郎寫的洛神賦,當做字帖開始練字。模仿一個人的字體本是件很難的事,比正常練字還要難一些,因爲每個人寫字時都有不一樣的習慣,但若是努力練下去,總會有成果的,聽說一位大人物的妻子,一筆字寫得與丈夫一模一樣,沒有人能看得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雖然不知自己模仿司馬十七郎的筆跡,會不會派上用處,但是有備無患嘛,盧八娘前生今世能夠成功可不是平白得來的,她擅長未雨綢繆,對認定的事情肯付出努力。
聽到院子裡傳來的聲音,盧八娘知道司馬十七郎回來了,便收了筆墨,將寫好的字交給桃花拿去燒了,自己站了起來。
司馬十七郎抱着一隻雪白的小狗走了進來,看到盧八娘便送了過來笑着說:“喜歡嗎?”
還真不喜歡,有了各種怪癖的盧八娘早就不肯碰任何動物,她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勉強笑着說:“很漂亮,不過不能放在正屋裡,我怕它會掉毛。”
自從阿春回了院子後,司馬十七郎便感覺到娘子淡淡的疏遠,後來因爲娘子發噩夢兩人交流多了又有些緩和,雖然只是感覺,誰也沒說破,但司馬十七郎還是很重視的。他從心裡喜歡娘子,希望和娘子更加親密,便費了些心思想到了弄一隻小狗逗她開心,沒想到又沒成功,馬上遞給了平安示意他趕緊抱出去。想了想說:“今天回來的早,我陪你到花園裡逛逛吧。”
盧八娘本不想去,但又一想,總比在屋子裡只兩個人在一起好。而且多活動活動還能有助睡眠,就跟着司馬十七郎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了,好幾天沒寫一個字,全靠存稿更新,每更一次,心裡都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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