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盧八娘一直在將益州的生意慢慢地收縮,父親遲早會調任回來,沒了靠山,生意不可能再維持着高額的利潤,風險也會加大。現在司馬十七郎有了封地,她準備要一個縣,把曬鹽弄出來,從賣私鹽到生產銷售官鹽,完成她的華麗的轉變!
盧八娘細心地安排好一切事務,將曬鹽的事情秘密告訴了丁桂,讓他在海邊先小規模地做試驗,待技術成熟後再擴大生產規模。
司馬十七郎越得當權者的青眼,好事就越多,接二連三地來,宗人府爲新封的英郡王單獨開了府,他們回來沒多久,皇上就把府第賜給了他們。
司馬十七郎卻帶着盧八娘依舊住在華清院裡,並上表申請不出府,齊王尚在,作爲孝子,他不想離開自己的父王母妃。朝中的大臣們就此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有人說英郡王一片純孝,就應該讓他留在齊王府,常伴父母身邊,當然也有人說皇上尚在,可皇子們成年後依然出宮開府了,英郡王當然可以自己開府。
盧八娘冷眼看着這場充滿着禮儀、孝道等詞彙的辯論,不以爲然地一笑。但她知道這次司馬十七郎一定會出府的,因爲給他分府符合皇上和陳王的利益,甚至還有南安郡王、魯王等,他們都不希望英郡王繼續在齊王的勢力之下。
英郡王遵旨離開了齊王府時流下了眼淚,但只要條件許可,他每日一早上衙前和傍晚從衙中出來後一定要先到齊王府給父王行禮,盧八娘也繼續維持着每隔五日去給齊王妃請安的規矩。
雖然司馬十七郎的晨昏定省和盧八孃的請安多半都是形式而已,但這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態度,爲英郡王夫妻建立了非常好的名聲。
盧八娘並沒有再問司馬十七郎的這番舉動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做作。自從司馬十七郎堅持把她帶出密林,她便對司馬十七郎的所謂的道德水準又多信了幾分。當然她並沒有天真地認爲司馬十七郎從沒想過放棄自己,也沒有忘記考慮當時一起出逃的護衛中有不少她的人,司馬十七郎就是想扔下她也會有所忌憚,而是完全能理解他當時的猶豫,不管怎麼樣,關鍵時候他堅持救回了自己。
這種堅持中有他對自己的情誼,有他對本身形象的塑造,還有他對個人道德的要求,像他對柳真所說的那樣,他不想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就如司馬十七郎的父王和母妃都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他也曾傷過心,但在正統的禮教下,他的內心不管如何動搖,但還是會堅守以孝爲先。
忠孝仁義,是這個時代對男人的要求,也是司馬十七郎努力爭取達到的目標。
盧八娘看破這些後,說不上是喜還是悲,她始終認爲自己只能在一些方面影響司馬十七郎,而不能從整體改變這個人,個體和整個時代的力量對比是非常懸殊的,她不可能撼動時代潮流。而且對此,她也並不執着,說到底,她不過是個想過富貴生活的異類罷了。
但盧八娘還是悄悄變了,她佈置新開的英郡公府時,在維持整體的格局的前提下,壓縮了內院的範圍,把董氏和幾位姬人都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輕易不讓她們出來;將司馬十七郎和自己的護衛、心腹及家人都安排進王府,最大限度地提高了王府的安全性和武力值;最後將外院佈置得與軍中相差無幾,伺候的人除了小廝就是部曲,每處都有她的心腹。
當然事先她巧妙地徵得了司馬十七郎的同意,過程如下:盧八娘先問:“我想請孟表兄幫我們把府裡打造成他家的樣子如何?畢竟他家裡佈置得有如仙境,美女、歌姬如雲,又有美食、各種玩樂設施,人們都說孟府待客人最爲熱情,名聲已經超過江家了。”
“那怎麼能行?我們和孟表兄情況不同,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他要避世,我要出世,所以在各方面處事方式上也應該不同,我們府裡可不能像孟府那樣佈置成溫柔鄉。”司馬十七郎當然這樣回答。
盧八娘醒悟後馬上贊成:“郡王說得對,我們不如就反其道而爲之吧。”
司馬十七郎點頭說:“好,王妃看着辦。”司馬十七郎是個聰明人,但他的聰明大多用在了外面,過去在齊王府時,他還要分出一兩分心思顧及內院,現在自己開府了,他完全放心夫人,便將那一兩分心思也都投向了外面的大事,所以府內的事他反倒不留心。
於是,盧八娘輕鬆地達到了她的目的。控制整個王府是她必然要做的,瞭解司馬十七郎所有的事情也是她一貫的思路,真正變化的方面只有一個,那就是不讓司馬十七郎有機會接觸別的女人,她想把司馬十七郎留在自己的身邊。
盧八娘很鄙視自己的小心思,但她卻不想像以前一樣毫不在乎地把司馬十七郎推向別的女人。過去的她是把司馬十七郎當成毒品,想早日戒掉,現在的她依然認爲司馬十七郎是她的毒品,但她中毒已深,不再想戒毒,而是千方百計地繼續吸毒。
至於將來,盧八娘也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一定會像一個被迫戒毒的人一樣,痛苦非常,但她既然已經這樣決定了,她也做好了熬不過去的準備,卻如同所有的癮君子一樣,先想盡辦法拖延着眼下的歡娛時刻。
於是司馬十七郎很少有見到董氏的機會,至於姬人,雖然在外院也偶爾能看到歌舞、戲曲表演,但近距離說笑的可能性也都沒有了。但他忙得團團轉,成了郡王,身份高了,身上的責任也更重了。他不只負責正陽門,還親領一隻禁衛軍,是京城最主要的三支武裝力量之一,每天早到晚都被各種事務纏身,根本沒注意到盧八娘刻意的安排。
盧四老爺在司馬十七郎的安排下很快調回京城,任少府少監。少府是管理全國絲織的部門,有些類似現在的紡織部,與管理冶鐵、治水等四個部門並稱五監,少府少監是少府的副職,品級較四老爺原來的五品太守升了一格,爲從四品。
這個頗有實權的官職對於業績平平的四老爺來說可以說是從來沒有想到的,但又順利得不能再順利,上司和同事們對他異常和藹,他進京後很快就做好了工作交接回到了盧府。
時隔兩年多,四房骨肉再次團圓。四老爺四夫人變化並不大,唯有盧八孃的弟弟盧茼由少年長成了青年,再就是她的庶弟庶妹們也長大了些,又新添了一個庶妹。
盧八娘回盧府拜見父母,她原本與四老爺四夫人感情並不深,對弟弟也不是很惦念,更何況她每季都要人送回家中不少的錢帛,做足了孝順女兒應盡的職責,所以也沒有什麼愧疚。
再看看四房回盧府住的院子,位置還是原來的位置,小院還是那個小院,可是大約從院牆到房屋都重新修整了一番,面積擴大了,所陳設的物品精緻華貴,就連院子裡的下人,數目也明顯多了,態度也變得恭順了。
要知道,眼下盧八娘是除了魯王妃外地位最高的盧氏女了,雖然還有幾位出身盧氏的郡王妃,可是她們的夫君都不及司馬十七郎簡在帝心,所以盧府給了四房從沒有過的待遇和尊榮。
這自然是應該的,盧八娘覺得滿意,她的祖父盧相一直是個優秀的政客,在四老爺進京的事情上,他也助了一臂之力,畢竟是他的親兒子,他也願意四老爺有出息。
四老爺一向話少,與女兒也不可能說太多。四夫人照例大哭了一場,把眼淚鼻涕又弄了盧八娘一身,盧八娘雖然隨後換了衣服,倒底卻沒有以前那樣嫌棄了。對於盧茼,盧八娘看看已經比自己還高的青年,拿出了寧姑姑準備好的金銀、錦帛、書籍、文房四寶、寶劍、甲冑等種類繁多,檔次頗高的禮物。當然對於庶弟庶妹,她也賞了些適當的東西。
盧茼於她不只是同母弟弟,而且作爲四房繼承人的他是盧八娘天然的支持者和保護者,也是司馬十七郎器重的妻弟,而庶弟庶妹們,將來能不能記在盧氏的家譜上還不好說,區別對待是很正常的。
當年因爲意外被迫嫁給了一個不起眼的皇孫,不到三年時間就成了英郡王妃,盧八孃的經歷四老爺一家就是在外面也很清楚,眼下見了雍容富貴的八娘,大家又覺得沒有什麼特別的,她似乎原本就應該如此。
司馬十七郎和四老爺、盧茼說着些朝野間的事,四夫人哭過了,卻又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含淚看着盧八娘。盧八娘也差不多,她與四夫人也沒什麼可說的,再者四房的情況她瞭如指掌,四老爺一向尊重嫡妻,又不管內院雜事,四夫人仍然懦弱,卻也沒人敢欺負她,魏姨娘幫忙打理着家事,父親新得的一個侍女難產死了,留下一個女孩……
盧四老爺一家開始了京城的新生活,四老爺每日上衙,盧茼師從一位大儒讀書,又在司馬十七郎的安排下跟着池師傅習武。他的親事在盧相心裡提上了日程,司馬十七郎尋了合適的人選後過去與他商議,兩人說得投機,倒把盧茼的親生父母四老爺和四夫人都扔到了一邊,當然那兩位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並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不快。
很快,盧茼同陸家的一位嫡女定親了,然後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半年之後。陸氏女是陳王妃的親侄女,聽說人品相貌都是極好的。盧八娘打聽到這女孩有頭腦會持家,也就同意了,司馬十七郎滿意通過她與陳王府結成姻親,盧相一定也看上了這一點。
而這時孟白也傳出了要成親的消息,因爲四夫人是他唯一的長輩,盧八娘是他唯一的表妹,自然都要過府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