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芷水和周雲姬都沒有聽明白是怎麼個意思。
可看着鄧貴人這般得意,兩人都面有慼慼。金絲銀線勾邊怎麼就不對了?
兩個人一頭的霧水。
也就會這個功夫,妥冄已經被陰凌玥的近侍帶到了章徳宮。
陰凌玥沉眸,似乎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尤其是她從鄧綏緊緊繃着的臉上,看到了不少她的底氣。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奴婢拜見陛下,拜見陰貴人。”妥冄拘謹的行了禮,跪在了幾人身後。
鄧綏回首看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劉肇倒是來了興致,竟忽然開口:“妥冄,你可認得這殿上的奴才嗎?”
妥冄順着皇帝的目光,看向了正跪在一旁的內侍。“回陛下的話,奴婢的確認得此人。知道他叫旅順,是在雲臺閣伺候的。”
劉昌珺聽她這麼說,少不了放心了些。“陛下,臣妾早就說了,這旅順就是受了妥冄的指使此敢幹出這掉腦袋的事。只是究竟什麼人在背後指使了妥冄,還望陛下明察。”
一臉的疑惑,妥冄連忙搖頭:“劉美人的話,奴婢可聽不懂。奴婢的確認識旅順,卻並沒有指使他做過什麼啊。”
“由不得你不承認。”劉昌珺瞪了她一眼,嫌惡的說:“既然敢做就要敢當,你以爲現在撇清自己,就能夠瞞天過海了?”
“奴婢當真冤枉。”妥冄皺眉看着劉昌珺:“還請美人明示。”
劉昌珺朝着旅順的後背踢了一腳:“當面對質,還要我多言嗎?”
旅順連忙道:“是妥冄給了我一袋銀錢,叫奴才一定要將金絲銀線勾邊的香囊遞給周美人的。”
“胡言亂語。”妥冄已經明白這殿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一臉的錯愕,詫異的看着旅順。“別說我從來沒給過你什麼銀子,就是這樣的事情,我都是頭一回聽說。旅順,好歹你我也是一早的舊相識。即便是頭一次相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也不能當着陛下與各位主子的面,這樣的誣陷我吧?”
“陛下明察,奴才當真沒有說謊。銀子就是妥冄給奴才的,他叫奴才一定要把鄧貴人親手秀的香囊,那些用了金絲銀線勾邊的香囊,遞到周美人手裡。”捋順邊說邊叩頭:“否則,奴才何必要做這樣莫名其妙的事。奴才不過是一時貪心纔會被人利用,求陛下饒了奴才吧。”
“哼。”妥冄冷笑了一聲,恭敬的俯首貼在地上:“啓稟陛下,奴婢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這奴才分明是在說謊。”
陰凌玥不解的看着她,又轉手對皇帝道:“陛下,臣妾這麼瞧着,捋順倒是言之鑿鑿。妥冄雖然含冤,可似乎拿不出什麼證據。而且從捋順房裡搜出的銀子,也的確不少。試問一個奴婢的月例纔多少,若非背後有人,她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拿出這麼多錢銀?”
“陰貴人誤會奴婢了。”妥冄一本正經的說:“奴婢的確拿不出那麼多銀子,奴婢也的確沒有收買捋順。畢竟奴婢有證據。”
說到這裡她轉過臉恭敬的看着鄧綏:“奴婢並不曾做過對不起貴人的事情,
還請貴人爲我證明清白。”
周雲姬有些不懂,但其實她心裡又比誰都明白。陰貴人她根本就得罪不起。而鄧貴人心地善良,又怎麼可能對她的女兒下毒手。
想到這裡,她將心一橫:“鄧貴人,您若是有證據就儘管拿出來。否則臣妾即便是死,也必然要爲保兒討回公道。”
這話在陰凌玥聽來,是咄咄逼人之詞。
可鄧綏卻隱約覺出了周雲姬的“好心”。“啓稟陛下,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正如馮美人所言,臣妾與楊宮人的確只有幾面之緣,算不得深交。但既然她來尋求臣妾的援助,而臣妾也力所能及,自然是要幫一幫的。只是,這幫人,也得給臣妾自己留條後路。”
“你想說什麼?”劉肇似乎從鄧綏的語氣裡,聽出了翻轉局勢之意,心中不禁雀躍。
“臣妾是想說,這勾邊的金絲銀線,根本就不是金絲,而是銅絲。”鄧綏舒脣道:“一來臣妾入宮拮据,拿不出金子來織成絲線。所以只好用銅絲代替。二來,臣妾就是怕有人存心做手腳,讓臣妾好心辦壞事陷入窘境,所以便將這銅絲取代金絲的事情隱瞞下來。除了臣妾身邊的妥冄,以及思柔美淑,便再沒有旁人知曉。”
“無棱。”劉肇只覺得這齣好戲,現在纔開始。
“諾。”無棱接過香囊,仔細的查看方道。“回陛下的話,鄧貴人所言不虛。香囊上的絲線,果然並非金絲而是銅絲。”
陰凌玥的臉色,一瞬間難看到了極點。“這又能說明什麼?也許妥冄就是爲了保住鄧貴人的顏面,纔沒有將金絲銀線,說成銅絲銀線。畢竟金絲和銅絲,不仔細看,也終究看不出什麼。”
鄧綏保持着應有的謙和,沉着的說:“陰貴人有所不知,既然妥冄是知曉真相的,倘若真的要收買旅順,這麼隱秘的細節,她怎麼會說錯呢。何況,臣妾至今也不知道香囊裡究竟是什麼花的花粉,又從何處尋來,這總也得弄清楚吧?不光如此,妥冄何時何地收買了旅順,也總要交代清楚。否則就憑這香囊的來歷,就認定臣妾謀害皇嗣,說服力不足,也不能就這麼讓陛下相信。”
這還是第一次,鄧貴人當面頂撞自己。陰凌玥心裡不痛快,臉繃的很緊。
“旅順,你來說。”周雲姬接過話頭,皺眉問道:“妥冄收買你是哪一日,在什麼地方?”
“回稟周美人,是端午的頭三日。”旅順皺眉道:“就在雲臺閣不遠的小巷子裡。”
那一晚,妥冄的確不在嘉德宮。原因是劉昌珺叫人喚她出來,說有要緊的事情吩咐。而她便卻了劉昌珺的宣明殿。現在旅順說出這個時間,劉美人鐵定不會站出來給她作證。那也就是死無對證的事。畢竟嘉德宮一定還有她們的內應,均可以站出來說她不在宮中的事實。
想到這裡,妥冄掌心捏了一把汗。
“妥冄,你當晚是不是見過旅順?”劉昌珺適時的出聲:“你可要仔細想清楚。”
“回劉美人的話,奴婢想清楚了。”妥冄從腰間摸出了一塊玉佩,託在掌心。“奴婢那一晚
沒見過什麼旅順,也不曾去過雲臺閣附近的巷子。而是去了劉美人您的宮裡。這塊極好的羊脂白玉,就是您當晚贈予奴婢的,難道您忘了嗎?”
“胡言亂語。”劉昌珺當時就惱了:“我幾時見過你,何曾送過你這麼好的玉?你可不要信口胡說,以爲這樣就能讓陛下相信你嗎?”
“這玉若非劉美人你所贈,奴婢怎麼會得來呢?”妥冄疑惑的看着她:“何況奴婢昔日受過美人您的恩典,若非事實,不必又怎麼敢恩將仇報?”
鄧綏輕笑了一聲:“這事情看來是越來越複雜。”
“也沒什麼複雜。”陰凌玥不想節外生枝,連忙轉了話頭:“陛下,您可能還不知道。周美人來稟明大公主事情之時,臣妾便已經叫人去查那些花材的來歷了。讓臣妾沒有想到的是,鄧貴人所製作的香囊,花材都是由宮外的鄧府送進宮來的。而並非宮中所用的那些。奇怪也就在這裡。倘若鄧貴人真的問心無愧,何必要勞動母家去找這些花材,而捨近求遠呢。方纔鄧貴人自己說,不知道什麼花粉會讓大公主過敏。既然不知道,安排這一出又有什麼意思?豈不是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那是因爲,楊宮人遺失了香囊,花材不夠用了。我這才委託母家幫着購買,畢竟從宮中再領取花材,會驚動陰貴人您。屆時,遺失香囊的事情也就掩蓋不住。”鄧綏不由得嘆氣:“好心想要掩蓋這件事,也是楊宮人受罰的同時,牽累到舉薦她做香囊的馮美人。雖然臣妾入宮時間不長,卻時刻記得陰貴人講過的和睦後宮。後宮裡沒有風波,陛下才能專心理政。一些花材而已,當時臣妾怎麼會知曉能惹出這樣大誤會。”
說完這番話,兩個人對視的目光,火星四濺的移到皇帝的臉龐。
似乎都渴望能從皇帝口中,聽到對自己有利的言辭。
劉肇則是平和的把玩着手裡的玉珠,任憑殿上的氣氛怎麼低沉,都不會輕易決斷。
這時候,殿外有奴才通傳,說是大將軍徐志新攜眷拜見陛下。
鄧綏聞言不禁心頭一動:“陛下可否請將軍夫人呈上昨日得到的香囊一觀?”
聞聽此言,陰凌玥連忙阻撓:“不可,倘若將軍夫人問及此事,奴才要怎麼回答。宮中出現這樣不光彩的事情,只怕也有損陛下威名。”
“可臣妾總覺得,並非所有臣妾所致的香囊裡都有花粉。也許,將軍夫人用得到的香囊,也正好是臣妾趕製的呢!”鄧綏並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可大事情上,她也不會任由旁人來欺壓。“還望陛下三思。”
劉肇瞥了無棱一眼:“去吧。”
“陛下……”陰凌玥想說什麼,有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這麼做只怕引起猜忌……”
“自古以來,妃嬪爭寵屢見不鮮。”劉肇的語氣上算平和:“手段也是層出不窮,令人防不勝防。可若只是爭寵,倒也罷了。朕便由着你們各顯神通。可無論是誰,誰膽敢把手伸向真的女兒,就別怪朕翻臉無情。那永巷和暴室不都還空着呢嗎?且由得這樣心思歹毒的人,關進去好好嚐嚐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