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嘉兒走進正殿的時候,陛下和兩位貴人都在。她一眼就瞅見跪在殿前的充裕,身子歪歪斜斜的像是掌不住自己。心裡含着一股恨,她恭敬的上前一步行了禮,直截了當的開口:“啓稟陛下,此乃臣妾誘敵之計,還請陛下容許臣妾慢慢的說。”
“唔。”劉肇目光深邃的看着他,算是點頭了。
“前些日子,臣妾聽聞鄧貴人宮中有位侍婢,仰仗貴人的寵愛,在宮中爲非作歹,欺壓弱者。臣妾還當是宮裡指派給鄧貴人的哪位奴才膽大包天,膽敢背地裡打着鄧貴人的旗號生事,沒想到細細一問,才查出此人竟然是個婢子,也就是現在殿上這一位。”
美淑聽她這麼數落自己,頓時就惱紅了臉。“姚美人說話得有憑據,奴婢清清白白的侍奉在貴人身側,怎麼就膽大包天了?又怎麼打着貴人的旗號生事,爲非作歹了?”
“陛下,您聽聽。”姚嘉兒脣邊浮現了涼薄的笑意:“當着您與陰貴人、鄧貴人的面,這奴婢就敢如此的造次,臣妾的話還能有假嗎?說你沒有爲非作歹,那好,你便當着陛下的面,好好的這奴才對質對質。”
她輕輕擊掌,便有奴才領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
“拜見陛下,兩位貴人,姚美人。”小丫頭很是得體的行了禮。
“得了,這個時候就不鬧這些虛禮了。”姚嘉兒有些不耐煩:“你就趕緊說說,這個膽大包天的侍婢是怎麼欺負你的。”
“不用說了。”美淑皺着眉頭:“這丫頭奴婢的確見過。有一回去製衣局領料子,她打翻了一盆染線的漿水,弄髒了貴人的衣料。奴婢這才說了幾句責備的話,也令她將衣料清洗乾淨,再送去製衣。”
“是否如此?”姚嘉兒問那丫頭:“陛下面前,絲毫不可隱瞞。”
“諾。”那丫頭抹了一把眼淚,從懷裡摸出了一支銀簪子,雙手呈上。
鄧綏略微瞟了一眼,心頭便是一顫。
“啓稟陛下,這簪子是奴婢的娘臨終前贈予奴婢的。本來是一對,其中一支被美淑奪走了。當日,也就是奴婢當日佩戴的那一支。她說若是奴婢敢告訴別人,她絕饒不了奴婢。”話說到這裡,小丫頭就哽咽起來:“幸虧她不知道這簪子是一對,不然就連這一支也會被一起拿走。”
美淑頓時就火了,臉色難看的不行,雙眼瞪的跟銅鈴一樣大。“你胡扯什麼?我幾時貪圖過你的銀簪子?這支銀簪子分明是上回出宮的時候,我自己買的。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竟敢信口雌黃,看我不撕爛你這張嘴。”
“美淑!”鄧綏凝眉瞪着她:“倘若沒有做過,誰也不能憑白的冤枉了你。好好回話就是了,不必這樣動怒。”
劉肇握了握鄧綏的指尖。
這感覺似是在寬慰她,可又像是在警告她。
鄧綏拿捏不準,唯有沉默。
陰凌玥只覺得刺眼,索性低下頭,一言不發。這段日子,心裡太憋屈了。
姚嘉兒倒吸了一口涼氣,佯裝畏懼:“這奴婢也未免太凌厲了。當着陛下的面,就敢這麼說話,只怕宮裡要想找出第二個來,也是難。”
小丫頭抹着眼淚委屈的說:“陛下明鑑,奴婢真
的沒有撒謊,這對銀簪子,還是爹孃成婚的時候,爹親手爲娘打造的。奴婢的母家一直是靠鑄造首飾爲生。爹親手所做,必然獨一無二。且孃的名字裡有個蘭字,爹將這個字描繪成了花朵的樣式,簪子上顯而易見。”
姚嘉兒示意人呈上那簪子,又走到美淑身邊,親手摘下了她頭上這一支。
“兩支一模一樣,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奴婢就是在宮外買的,姚美人不信,大可以出宮查問。即便這簪子是這丫頭的父親做的,也不代表就一定是奴婢從她手上搶過來的。就不能是她自己錢銀短缺,賣給了旁人,奴婢又正好買了來嗎?”美淑沉着臉:“奴婢雖然卑賤,可還不缺這點東西。我家貴人從不苛責身邊的奴才,我何必去奪旁人的?”
“也罷。”姚嘉兒點頭:“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寫下你購置銀簪子的店鋪。還請陛下恩准,叫人騎快馬速速去查,把相關人等帶回宮中詢問,也免得冤枉了這個奴婢,使她不服氣。”
劉肇點頭:“那你便擇人去就是。”
“諾。”姚嘉兒笑着答應。
讓人給了美淑紙筆,寫下了店鋪的位置,以及購置的日期。
鄧綏沉默無言,乃是因爲她知道,這些人既然打算這樣陷害美淑,就斷然早已將宮外的痕跡抹的一乾二淨,不會給她可乘之機。
可惜,美淑到底是不明白這個道理。
“未免有不實或者紕漏,臣妾建議此事還是交給陛下您身邊的人來經辦才穩妥。”姚嘉兒笑盈盈的說:“也免得誰使了壞心思,冤枉了這婢子。”
“唔。”劉肇微微頷首:“你想得周到。”
只是無棱已經去追查飛鏢和刺客之事,一時分不開身。
劉肇便打發了中黃門楊琛前去查辦。
陰凌玥這才顧得上問:“嘉兒,你指控這個奴婢爲非作歹,莫不是就只有這一樁事?”
姚嘉兒連忙搖頭:“自然不止這一樁事。貴人有所不知,下院有兩個奴才,接連被美淑’教訓’過,且都受了傷,現下還在養着。這丫頭,仗着自己身手不錯,到處欺壓旁人,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未免陛下和貴人費神,臣妾一早就已經讓他們寫好的供詞,還請陛下和貴人過目。”
說話,就有奴才呈上了竹簡。一共三份,分別呈於皇帝和兩位貴人手中。
鄧綏細細看過,不用問就猜到這肯定是美淑的作風。也怪她這段時間,服用了蘇文的藥精神不濟,沒有留心這些事情。
“這次,你還有什麼話說?”姚嘉兒皺眉看着美淑:“你出手傷人,不止當事人能出面指控,還有許多奴才都親眼所見。總不是別人穿着你的衣裳,冒出你做的這些事情吧?”
“那是他們自己不學好,得罪了本姑娘豈能輕饒?”美淑振振有詞的說:“再者,妥冄姐姐教過奴婢宮裡的規矩,奴婢也是依照規矩辦事。他們有錯在先,就該承受相應的責罰。奴婢出手,還免了宮裡一番麻煩呢!”
鄧綏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自己也沒有把握能保得住這丫頭。
太急躁,也太不知進退。
“哼,你是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姚嘉兒
冷蔑的瞪她一眼:“宮中的事情,自然有陛下做主。即便是身在後宮,也有貴人操持大小事宜。幾時輪到你一個奴婢來懲戒?又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膽子和權勢?”
美淑沒有吭氣,只在心裡憋了一口氣。
姚嘉兒藉着她氣焰低,得理不饒人:“你這個丫頭,非但刁蠻任性,且還目空一切。若只是欺壓弱小,爲非作歹倒也罷了,偏偏還氣量狹窄,報復心切。”
“姚美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美淑冷着臉對上她那惡毒的目光。
“人人都知道,周美人昔日曾在御花園裡對教訓了你。按你這性子,根本就不會服氣。”姚嘉兒凜眉,表情看着叫人恐懼:“你會就這麼算了嗎?找到機會,你肯定會下毒手。這便是大公主爲何不見蹤影,而身邊的人又被毒斃的緣故。”
“你胡說。”美淑攥緊了拳頭:“奴婢不曾做過這樣的事情。你別想無賴我!”
“陛下。”姚嘉兒上前一步,滿臉青光,一字一句說的擲地有聲:“臣妾與這個美淑無冤無仇,更不曾得罪鄧貴人,實在沒有必要撕破臉當這個惡人。可大公主,臣妾也是看着她長大的,孩子那麼小那麼無辜,就遭到這樣的迫害,實在是叫人心疼。心疼的同時,臣妾也恨毒了這個痛下毒手的人。今日的事情,奴婢已經驗證,這個美淑,不光是身手了得,能擒獲臣妾身邊的奴才,還下手兇殘,將其打成了重傷,更是懂得點穴的陰毒功夫,也當着陛下和鄧貴人的面施展過。且,這宮裡就只有她最恨周美人,動機也有了。按照她一貫的作風,這件事必然是板上釘釘,跑不了她這個陰毒狠辣的小蹄子。”
“你……”美淑氣得渾身發抖:“我便先撕爛你這張嘴,看你如何能誣陷我!”
說話的功夫,美淑就朝着姚嘉兒撲過去。
姚嘉兒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一瞬間臉就憋得通紅。
“住手!”鄧綏大驚,呵斥美淑:“你別再發瘋了,趕緊放開姚美人。”
“簡直豈有此理。”陰凌玥也惱了:“姚美人的指控若非沒有依據,這奴婢豈會惱羞成怒。弓箭手!”
最後三個字,驚得鄧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緊跟着,數十名弓箭手蜂擁而至,將美淑和姚嘉兒包圍在中間。
“這是做什麼?”鄧綏連忙起身:“事情還沒有查清楚,美淑即便有錯,也未必就是真兇。還望陰貴人能先撤了弓箭手。”
“哼。”陰凌玥冷蔑的看着鄧綏,一臉的憤怒:“嘉兒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鄧貴人賠得起嗎?”
“美淑,你先放開姚美人。”鄧綏急了,快步走到弓箭手身後:“別……”
“小姐,您都看見了吧?宮裡的人,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奴婢的簪子根本是奴婢自己買的,從不曾掠奪旁人。那些奴才根本就是該打,奴婢這纔出手教訓,怎麼就成了欺壓他們。那是您根本不知道背地裡,他們是怎麼欺負旁人的。還有這個姚美人,心口開合,胡言亂語,根本就是栽贓陷害。若是現在奴婢鬆了手,這些弓箭手便會數箭齊發,叫奴婢死無葬身之地。奴婢憑什麼斷送了自己的命,去成全別人的歹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