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頻戰戰兢兢的握住姚嘉兒的手,巴掌大的小臉上佈滿了恐怖:“小姐,您想清楚,這一步一旦邁出去……就等於說公告天下,您與皇后娘娘決裂了。往後無論再想什麼辦法,也根本不可能回到從前。且這話是周美人來告訴您的,您就不擔心她只是爲了鄧貴人賣命,故意挑撥您與皇后娘娘的關係嗎?”
姚嘉兒乾笑了一聲:“紫頻,這些年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我是怎麼一步一步哈着腰低着頭走過來的,你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小姐,正因爲奴婢看清楚了,才更知道您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多麼艱辛才換取的。奴婢不想您因爲一時的衝動而造成無可挽回的失誤。”紫頻急的眼睛都紅了:“望小姐三思。”
“罷了罷了,你不用再勸我了。”姚嘉兒衝她無奈的笑了笑,同時也在心裡打定主意。“你真的以爲皇后能默許我生下這個孩子?你以爲她幹不出殺母奪子的事情來?還是你覺得我只要繼續的忍氣吞聲,她就能給我一條活路?”
這話問的紫頻不知道怎麼說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姚嘉兒。
“她暗中安排那鄭氏活下來,不就是爲了提防我的今日嗎?她不仁,還不許我反抗?”說到這裡,姚嘉兒的臉色一分一分的冷下來,眼底的光彩也跟着迸出寒意。“我就是要讓她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何況我從來就不只是一隻僅僅會趨炎附勢,諂媚巴結的兔子。”
永巷的門吱嘎的被推開。
姚嘉兒的人扭了楊淼出來。
這時候的楊淼,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氣焰。非但沒了氣焰,且還被扭捆着,堵住了嘴,再怎麼掙扎也不能好好的說話。
姚嘉兒看他這副樣子,噗嗤就笑了出來。“一向趾高氣昂的永巷令楊大人竟然也有如此落魄的時候,當真是……讓人惋惜。”
楊淼聽了聲音,才明白原來擒獲他的人,竟然是姚美人。
“嗚嗚嗚……嗚嗚嗚……”
他想要問個明白,爲什麼要漏夜將他捆住,然而很努力的掙脫,也吐不出嘴裡的東西。
“掌燈。”姚嘉兒這才發覺,今晚的月色當真是暗淡。以至於這麼近的距離,不仔細看,仍然看不清楚楊淼臉上的表情,以及怨恨的眼神。
這一聲令下,奴才們點燃了數十個燈籠。
原本還漆黑的夜色一瞬間就光亮起來。
楊淼只覺得刺眼,好半天才能從眼底的縫隙了看個究竟。
當然這時候姚嘉兒也適應了這麼強的光線,衝他微微一笑。“楊大人這麼狼狽的樣子,幸虧見到的人不多。不然你這些年在宮裡爲虎作倀,狐假虎威的威名,怕是要掉進糞坑裡,叫人活活笑話死了。”
完全懵了,楊淼不知道爲什麼會是姚美人將他擒獲。難道皇后嫌棄他這幾次事情辦的不利落,所以要讓姚美人來解決他嗎?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楊淼迅速的明白過來,姚美人一定是爲了鄭明豔藏身永巷的事情而記恨他,這是,皇后未必知道。
“得了,讓他說話。”姚嘉兒一聲令下,充裕就上前摘下了堵在楊淼嘴裡的布。
“姚美人,您這是爲何啊?”楊淼很是委屈,一臉的不明所以。“奴才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您只管叫人來吩咐一聲,奴才怎麼也不敢造次。”
“行了行了。”姚嘉兒已經沒有了耐心。“我才懶得和你廢話這些,大晚上的不能睡。你不如痛痛快快的交代一聲,到底是誰把鄭明豔那個賤蹄子又送回了永巷,還想方設法的讓她去我宮裡嚇唬人的!說的清楚明白,我高興了,就饒你一命,否則今晚上你是過不去了,一準活不到天亮。”
果然是爲了這件事,楊淼後脊樑骨直髮冷。“美人明鑑,奴才也不知道那鄭氏是怎麼混進宮裡,還躲在了永巷。許是有手眼通天之人,揹着奴才暗中籌謀。倘若奴才一早知道,絕不敢隱瞞美人啊。”
“不說實話是不是。”姚嘉兒也不和他生氣。“鄧貴人的性子再溫和不過了,所以即便是遇到刺客行刺,也只是無棱剁了他的手指而已。本美人卻不喜歡她這一套。”
姚嘉兒的話音落,充裕就召喚兩名內侍,將鍘刀擡了上來。
“剁手指能有多疼啊,會比看着自己被剁成一截一截的更痛?”姚嘉兒側首看着紫頻。
“回美人的話,自然是被剁成一截一截的疼,不光是疼,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剁碎喂狗,這滋味一般人還嘗不到呢,新鮮着呢。”
姚嘉兒笑着點頭:“是了。那就先剁左腿吧,一截一截的不用太長,一條腿鍘他個十幾二十刀的,反正看着也是樂子。哦,對了,未免驚動陛下和宮裡其餘的人,堵住嘴再鍘。”
“諾。”充裕滿眼都是殺意,手上也使了狠勁兒。
“不要,不要,美人饒命啊。您腹中懷着陛下的骨肉,自然是見不得這些血光的東西
。”楊淼嚇壞了,聲音都變的又尖又銳利。那種難以掩飾的恐懼,讓他的臉都變形,看着就瘮人。
姚嘉兒纔不理會他怎麼求饒,只是稀鬆平常的看着。
“美人不要。您就饒了奴才吧!”楊淼扭動着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身子,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出這座漢宮去。
眼看着充裕就要把自己的嘴堵住,楊淼急的恨不得咬人。
“其實你我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過就是要從你嘴巴里聽到自己想聽的話而已,怎麼就這麼困難呢?”姚嘉兒很是不耐煩:“行了,你們好好伺候他,人要是死了,就連夜拖出宮送去亂葬崗。若是沒死,泡在酒裡等明天晚上繼續,就不必驚動陛下與皇后娘娘了。”姚嘉兒起身要走,臨了還不忘說一句:“你說的對,我是不能見這些血光的事。楊淼啊,你伺候我早點這麼用心,也許就不會是今天這下場了。”
“我說,我說……”楊淼幾乎是吼出來這四個字。
姚嘉兒卻並不以爲然。她就着紫頻的手,緩緩的離開,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這時候,充裕已經攥住了他後腦的頭髮,用力的將他的頭往下掰。
眼見着就要被堵上嘴,楊淼也是急了:“是皇后,是皇后。”
姚嘉兒瞬間就停下了腳步,仍然是緩緩的轉過身,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楊淼。
“奴才沒有說謊,真的是皇后娘娘所爲。是皇后娘娘暗中吩咐奴才救下鄭氏,又在她塗臉的藥粉裡做了手腳,讓她的臉潰爛的不成樣子,最後再把她送去亂葬崗,讓人在那裡接應。只是皇后爲何這樣安排,當時奴才根本就不知情。直到後來的某一天,皇后的人又將鄭氏送回了永巷,後面的事情,美人您就都清楚了。”
楊淼一口氣交代了這些話,心裡更加惶恐不安了。
把皇后的秘密說了出來,難道還能有活路?
“美人,求您饒了奴才吧。求您就當奴才已經被活活打死,將奴才連夜扔去那亂葬崗吧。奴才再也不會回宮,再也不敢滋擾美人,求您念在腹中懷着小皇子,就賜給奴才一個天大的恩惠吧。奴才來生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恩情。”
姚嘉兒臉色一沉,眉心裡噙滿了不悅:“你胡說什麼呢,表姐怎麼可能這樣對我。你以爲你爲求自保,胡亂嚼舌兩句,我就要相信?”
“美人,奴才真的沒有胡說。”楊淼也是絕望了,他在永巷裡這麼多年,什麼樣的慘況沒見過。卻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輪到自己身上。“美人,求您開恩啊,奴才真的知錯了。奴才不該有眼不識泰山,得罪美人,可奴才說的都是真話……”
“有證據嗎?”姚嘉兒斂眸看着他:“你說是皇后指使你這麼做的,證據呢?總不能你上嘴脣碰下嘴脣,我就要相信你這無稽之談吧?”
“奴才有證據,奴才有證據。”楊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連忙道:“送那鄭氏回宮的戍衛,奴才見過,是皇后娘娘的永樂宮裡的戍衛。美人若是連夜提審,那戍衛沒有準備,興許會招供。”
“這算什麼證據?”姚嘉兒很不滿意。“他若是比你有骨氣,寧可自己去死也不交代,那不是白費力氣嗎?”
楊淼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思來想去,又道:“皇后每次吩咐奴才辦事,身邊不是有莫璃就是有莫玢,她們一定知道皇后的種種行徑……”
“廢話。”姚嘉兒更不滿了:“憑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混賬話,我就得要冒死去動皇后身邊的人?倘若只是你信口胡說,我豈不是要搭上自己的命,你配讓我冒這樣的風險?”
“姚美人明鑑,奴才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可奴才說的都是真話,奴才當真沒有……”
“行了,我不愛聽你這翻來覆去的胡話。”姚嘉兒沒了耐心,臨轉身之前,她朝充裕使了個眼色。
充裕明白,這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於是迅速的塞住了楊淼的嘴,將人往鍘刀下一推,並使人按住。
待到姚美人走遠了,才手起刀落,將楊淼的人頭斬了下來。
姚嘉兒並沒有回宮,反而是直接去了章德宮。
這時候天還沒亮,章德宮裡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她就這麼怔怔的站在宮門外,一動不動的看着這道宮門。
邁出了這一步,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她難以預計。
倒是此時此刻,心裡是當真的痛快。彷彿這些年被皇后欺壓,低眉順目的日子一去不返了。從今往後,她也能昂首挺胸的做人。再不用爲了刻意討好誰,活的連一點點尊嚴都沒有。
劉肇才睡醒,就聽見門外有動靜。
“無棱。”他斂眸喚了一聲,隨即坐了起來。
“陛下,您醒了。”無棱推門進來,恭敬道:“奴才這就伺候您起。”
“外頭什麼事情那麼吵?”劉肇才睜開眼睛,就隱隱感覺出有什
麼事情。
“陛下,是姚美人來了,一直在宮門外求見。”無棱特意補充了一句:“姚美人已經在宮門外等候了兩個時辰。”
“她怎麼來的這樣早?”劉肇有些納悶,當然,也瞬間就感覺出什麼不妥來了。宮裡的這些女人啊,若是幾天不惹出一些事端,估計都睡不好覺。非得是有事情,反而讓她們舒心。
無棱想了想,皺眉道:“聽聞是姚美人昨晚連夜處決了永巷令楊淼。”
“哦?”劉肇不由得一愣。她這是要和皇后宣戰了!“讓她進來。”
“諾。”無棱這邊伺候陛下更衣,那邊就讓人去請了姚美人進來。
姚嘉兒紅着眼眶走進來,恭敬的行了個禮。只是舉止顯得有些僵硬,看着臉色也不太好。
“怎麼過來的這樣早?”劉肇瞥了她一眼,不由得蹙眉:“有着身子,還不知道愛惜自己?”
“陛下責備的是,臣妾就是太不知道愛惜自己,纔會由着人這樣欺負。”姚嘉兒一開口,就已經哽咽了。
清早就聽女人哭,劉肇不免有些心煩。“那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怎麼一回事。誰膽敢欺負你,說出來朕給你做主。”
“一個小小的永巷令……”姚嘉兒哭的有些喘。“就已經欺負到臣妾頭上了。”
“哦?”劉肇走過去扶着她坐下:“慢慢說,彆着急。”
“陛下,臣妾日前被鬼嚇,險些動了胎氣的事情,就是這永巷令一手安排的。昔日永巷裡有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叫鄭明豔,陛下可還記得嗎?”
“自然。”劉肇略微點頭:“她不是死了叫人送出宮去了嗎?”
“她之前根本就沒有死,是楊淼將她藏在永巷裡。”姚嘉兒紅着眼睛說:“否則鄭氏怎麼可能再死一次,還險些危及鄧貴人的安危。原本這幾日胎動不適,臣妾一直躲在宮裡沒有出來。也是昨晚臨睡前才得知這事,便是再也忍不住闖到了永巷去追問楊淼。這一問,才知道他竟然這樣犯上作死。陛下,臣妾不該私自將他處決,可他活在宮裡,豈非是要整個後宮的人都看着臣妾犯蠢,活活叫個奴婢欺負成這樣子。”
姚嘉兒越說越激動,笑臉憋的血紅血紅的。
劉肇看她這樣生氣,猜想她也是被逼到沒有別的辦法才這麼做。“罷了,人已經處決了,你也寬寬心。不堪用的東西,自然是不必留在宮裡。”
皇帝鬆了口,沒有追究動用私刑的事情,在姚嘉兒的意料之中。可更爲棘手的則是之後的事情。“陛下,那楊淼昔年是皇后娘娘舉薦的人,臣妾一時激憤,將他處決。只怕皇后娘娘若是知道此事,一定會怪罪臣妾的。”
這話就有兩面的意思了。
一個永巷令怎麼敢這樣欺負她,無非是背後有人。
而他背後的這個人,還是皇后,那麼這件事情當真皇后能撇清嫌疑?
“皇后舉薦楊淼爲朕效命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劉肇幽然道:“這幾年他也算是盡心罷。如今犯下這樣的糊塗過失,念在他往日的功勞,便是不會牽累他的家人了。至於皇后那裡,朕自然會替你講明實情,你不必擔心。”
也就是說,陛下沒有追究皇后的意思。
姚嘉兒有些不甘心,卻也不敢貿然多嘴。畢竟她知道,只是顧及陰氏一族的勢力,陛下都要三思而後行,更何況這裡面還有許多牽扯不清的糾葛。“臣妾心裡難過,也是怕表姐難受。這件事情,臣妾本應該告訴表姐一聲再行事。可正因爲楊淼是表姐舉薦的人,臣妾纔不想讓表姐爲難。只求陛下切莫因爲奴才的過失而怪咎表姐。表姐身子不好,如今又負傷,還請陛下垂愛,切莫讓表姐難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這樣關心皇后,當真是姐妹情深。”這句假話,劉肇都佩服自己怎麼講出來的,還能講的和真的一樣。
“臣妾在宮中,多虧了表姐的照顧。”姚嘉兒含着淚道:“嘉兒自知愚鈍,若非時時刻刻有表姐的提點,早不知道辦錯了多少事情,惹得陛下生厭。這些年,要不是表姐的福澤庇護,只怕臣妾也沒有福氣能懷上龍胎……”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劉肇拿帕子替她失去了眼淚。“稍後朕自會去永樂宮探望皇后。你折騰了一晚,還是早點回宮去歇着。胎動不適,更要注意將養。朕可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給朕誕下個生龍活虎的小皇子。”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甜到了姚嘉兒心裡去。“陛下……”
劉肇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含着笑將大掌落在她的腹部:“事情已然如此,別想太多了。傷了身子,朕必然要心疼的。”
“嗯。”姚嘉兒笑着點頭:“有陛下如此的呵護,臣妾再沒有什麼委屈了。”
反正楊淼已經身首異處,之後的事情,必然會在她的掌握之中。
皇后啊皇后,咱們的好戲,這就開始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