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鸞帶着段幹彰出了落梅居之後,二話不說,直奔着莫涼城而去。看着她不停地催促車伕加快速度,火凡不由得暗暗心驚,她這是鐵了心要把九華一個人丟下、不聞不問的意思?
“哎……那個,重鸞姑娘……”
“說。”
火凡摸了摸鼻子,“咱們不等……”
“不等了,他不會有事。”重鸞神色始終淡然,絲毫不擔憂的樣子。
火凡心中納悶,平日裡看重鸞姑娘不像是這種冷酷絕情的人啊,今日怎的這麼冷漠?難道是九華的出現惹了她不高興?
不對不對……正是因爲九華出現,他們才能夠帶走段幹彰,救下段幹彰,她應該高興纔對嘛。
“別想那麼多了,先想想你自己吧。”見火凡皺着眉頭,重鸞大致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忍不住出聲提醒他。
經這一提醒,火凡沒由來地打了個機靈,對啊,九華方纔說了,他的事等回府了再跟他慢慢細說的!
完了……定是因爲他私自跟着重鸞一起去落水鎮的事。
廂房內,段幹彰正昏睡着,火凡和宜文送走了大夫,取來一張藥方給重鸞看了看,而後讓火凡忙着抓藥去了。
段幹彰受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沒什麼皮外傷,全部都是內傷,而內傷重在調息休養,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段幹彰是哪也不能去了,最好安心休養,否則這傷若是留下了後遺症,可就難辦了。
好就好在,珞王府內不缺大補的補品。
看着臉色蒼白、氣息微弱的段幹彰,重鸞沉了臉色,輕輕走出房間,看了九華一眼,道:“並無性命之憂,只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九華挑眉道:“其實,步清倬已經手下留情了。”
重鸞瞭然,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我看出來了,按說,步清倬手下是不留活命的。”
頓了頓,九華皺眉看着重鸞,道:“兇手不是步清倬。”
重鸞想了想,意料之外地點了點頭,“他字字句句都很冷酷絕情,卻招招留了餘地。若他是兇手,他就完全沒有必要留下步清倬的命。步清倬不是那種畏手畏腳、看中名聲的人,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殺他想殺的人。”
九華看向屋裡,“可惜,他卻不明白。”
“不明白也不見得就不是好事。”重鸞太息一聲,道:“真正的兇手不管是誰,都不是好對付的人,他能殺了段幹老莊主,就一定能殺了大段幹,段幹若真的去找他,無疑是羊入虎口。”
說罷,她挑眉冷冷一笑,“真沒想到他步清倬也會有這麼仁慈的一面,會爲了他人,而委屈了自己。”
九華回笑道:“也許你應該說,步清倬向來就是個不喜歡解釋的人,即便被人誤會了,斷也不會浪費時間去解釋一個字,不管別人是說他殺人還是放火。”
言者無心,卻是聽者有意。
一言出,重鸞的臉色驟然一變,垂下頭去凝眉沉思。
是嗎?即使是被人誤會了,也會連一個字都不解釋?
“你怎麼了?”見重鸞臉色不好,九華不由得斂了笑意,走
到她身邊輕聲問道,“是不是傷着了?”
重鸞搖了搖頭,笑意卻很牽強,“沒事。”
“那你……”
“我去看看段乾的藥好了沒。”說罷,不管身後的九華神色異樣,大步離去。
而九華的話卻就這麼一直在腦海裡盤旋,她不由得想起當年瀾玥閣事發,她對步清倬怒目而視,而他卻始終將目光緊鎖在她身上,生怕她會消失一樣。
最終,她還是消失了,而且是在她親眼看着他殺了梁木和那些保護她的人之後。
驀地,重鸞握緊了拳,沒有誤會,只有殺戮,血淋淋的殺戮,她看的清清楚楚。就算她可以不相信別人所說的話,可是卻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走到一半,就被身後的聲音喊住,回身一看,卻是嘉蘭。
“姑娘怎麼走得這麼匆忙?這天越來越熱了,姑娘要小心身體。”說罷,她給重鸞遞來一方帕子。
重鸞低頭看了看,突然挑眉一笑,“看來你是鐵了心的不想回去當你的公主,卻偏要跟着我和公子東跑西串,吃這份苦。”
“怎麼會呢?”嘉蘭瞪了瞪眼睛,不以爲然,笑道:“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們在身邊的生活,讓我去當那什麼公主,卻要與你們分開,我根本就不稀罕。”
說着她擡頭向着皇宮的方向看了兩眼,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道:“對了,大哥已經知道飛鳳姑娘出現在莫涼城的事了,我想,既然飛鳳姑娘知道自己的行蹤被察覺了,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城去的。”
重鸞狡黠笑道:“小小一個莫涼城,對她飛鳳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嘉蘭皺眉,“可是對大哥來說,這事可就難辦了。他現在已經出了宮,去了藥谷,看這樣子,是一定要找到飛鳳姑娘不可。”
重鸞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公子自己能解決,莫說一個京都,一個離朝,他若是打定主意要找飛鳳,就算是把整個天下翻個底朝天,他也會那人找出來的。”
聞言,嘉蘭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還是你瞭解大哥。”
重鸞沒有說話,只是笑得沉靜。
這個世上,能讓人如此執着的,出了恨以外,應該就是愛了吧。
這麼說來,華瑍這是真的戀上了飛鳳?可是,重鸞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認識的,在哪裡認識的。
至少,之前飛鳳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
而此時此刻的飛鳳也正如重鸞所料一般,趁着夜色,悄悄出了莫涼城去。她的輕功很好,想要避開這些崗哨守衛並非難事,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那黑暗之中一直注意着她的行蹤、已經跟了她一整天的人。
這會兒見她出了城,那四人也毫不猶豫地跟着出了城。
“確定就是飛鳳樓主。”其中一人說着看了看身邊的人,“是通知夜立樓主還是我們自己動手?”
另一人道:“動手吧!”
“別衝動!”一個身形肥壯的男人攔住三人,賊賊一笑道:“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夜立樓主這麼急着找到飛鳳樓主,爲的是什麼?”
“什麼?”
那人嘿嘿笑了笑道:“兄弟們都知道,夜立樓主對人不冷不熱,出了閣主和傾月樓主之外,夜立樓主只對飛鳳樓主那麼好,什麼都依着她,要我看,這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再冷麪無情的男人,面對這樣一個嬌豔可人的姑娘,而且親密相處了這麼多年,我就不信夜立樓主沒有一丁點的動心。”
“你的意思是……是夜立樓主喜歡飛鳳樓主?”
“那還用說?”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那肥壯的男人陰邪地笑了笑,招呼着三人靠過來,對三人小聲說了些什麼,只見他們的臉色頓然變了,瞪大眼睛惶然地看着他。
“你瘋了!這件事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放心吧。”那人擺了擺手,“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他二人結了秦晉之好,我們也算是個功臣,這可是兩全其美的好事,能有哪個男人不動心?”
三人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道:“好,就這麼辦。”說罷,三人連忙較快腳步,追着飛鳳去了。
飛鳳出了莫涼城之後,就一路向着落水鎮而來。
兜兜轉轉,在外面流浪了這麼久,雖然折騰得夠了,卻也累了。尤其是在傾月跳崖之後,她就開始覺得自己每走的一步,都如有千斤重。
想來想去,這世間除了瀾玥閣,她竟沒有別的去處。
而今看到重鸞一切安好,她也就釋然了。
雖然她從小沒有見過重鸞,卻一直聽着有關她的傳聞,聽說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丫頭如何地美豔聰明,如何地討人喜歡。所以,在莫涼城初見重鸞之時,她就對重鸞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情感,就像是上輩子就已相識的姐妹。
而她與重鸞相處的越好,感情越深,心中便越愧疚,畢竟,她是瀾玥閣的人,她的主人是步清倬,是那個害死重鸞父親、並追殺重鸞之人。
所以這些年她一直努力幫着重鸞,即便明知重鸞要殺的一些人是瀾玥閣的人,但是隻要不是厲害角色,只要不是什麼好人,她全都照幫不誤。
當初,重鸞殺了何家大公子何遠之後,在岸上接應重鸞的人,便是她飛鳳。
現在,重鸞在珞王府安頓了下來,她突然也有種想要回家的衝動,瀾玥閣就是她的家。
站在窗前,目光投向瀾玥閣的方向,她抿嘴輕輕一笑,明天,她就會瀾玥閣去!
這麼想着,她便回身走到桌案旁,倒了杯茶水喝下,而後向牀榻走去,不想她剛走了兩步,就感覺到渾身一軟,情況大不妙。
茶水有毒!
四道黑衣閃入屋內,沒有一絲響動,她剛想開口問什麼,就被來人一把捂住嘴巴,擡着出了客棧,想着瀾玥閣的方向去了。
他們的瀾玥閣的人,莫不是來抓她回去的?
不對,即便是要抓她回去,也不會給她下毒,最多,也就是捆捆手腳罷了。
而且這毒頗爲奇怪,起初只覺頭暈眼花,渾身鬆軟無力,隔了一段時間,便又覺渾身燥熱、骨子裡一陣陣奇癢……
驀地,飛鳳一怔,這是……這是媚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