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鸞驀地一怔,擡眼看了看華瑍,雖然不知他爲何要這麼問,然而將前前後後的事情仔細想了一想,又不難猜出他話中之意。
稍作遲疑,她試探性出聲問道:“大殿下的意思是……”
華瑍不由得輕笑一聲,卻搖了搖頭,道:“罷了,不與你兜圈子繞彎子了,對於君瑤,皇上和皇后娘娘確有賜婚之意,不過不是九弟,亦不是四弟。”
重鸞一時疑惑了,“那是誰?”
華瑍道:“是三弟。”
“瑜王!”重鸞驚呼出聲,有些驚訝,然後轉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什麼,重重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吱呀……”門應聲而開,繼而一道高挑俊挺的身影緩步走進來,臉色沉冷至極地盯着重鸞和華瑍,“大哥方纔所言,可是事實?”
華瑍心下明朗,看着神色嚴肅至極的華珩,瞭然地點點頭,“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父皇他……”
話未說完,華珩的臉色便徹底沉了下去,目光漠然地從二人面上掃過,轉身欲要離去。
突然只聽重鸞在身後開口喊道:“珩王殿下留步。”
華珩停下腳步回身望去,見重鸞已經起身,走到華珩和華瑍中間,沉吟片刻,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到二人面前,“這是從歐陽府的碧竹身上搜出來的,碧竹被害之前的那晚,我找到了她並向她問明白了錦平郡主被害當晚所發生的事情,隨後便想着讓她到歐陽將軍面前說個明白,怎奈還沒來得及,她就被殺人滅口。”
兄弟兩人臉色頓然一沉,看了那腰佩一眼,同時出聲問道:“這是……”
“兵部尚書朱正的長公子朱晗的腰佩。”
兩人似是瞬間明白了什麼,華珩陰沉着臉色道:“這個朱晗是出了名的陰狠狡詐,雖不在朝中當值,卻利用其父的權利,在京中爲非作歹,背地裡亦幫着朱正出了不少陰險的主意和花招,最重要的是……”
他說着看了二人一眼,華瑍會意,接過話低聲道:“最重要的是,這個朱晗與三弟的交情素來不錯。”
言罷,三人相視一眼,重鸞垂首斂眸,走到一旁,道:“我所知道的就這些,改怎麼做怎麼處理,全憑二位殿下之意。”
華珩不由面露疑色,問道:“爲何要告訴我這些?你該知道,我與三哥……”
“我只知道你與珞王殿下是親兄弟血濃於水,你不會任由別人懷疑、記恨了自己的兄弟。”重鸞說着衝他溫婉一笑,走到案前的獨幽琴旁坐下,纖纖十指撫上琴絃,“我也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聞言,華瑍眼角不由得浮上一抹欣賞的淺笑,華珩亦笑得無聲,看向華瑍道:“我早就說過,九弟的眼光比你們兄弟都要又狠又準。”
華瑍笑着應道:“九弟的心性你我皆瞭解,若是尋常女子,又怎會入他的眼?”
重鸞不作聲,十指翻飛,一曲悠揚琴音從指間流出,兄弟兩人分坐兩旁,聽着這一曲淡淡琴音,心中
的躁動與不安也漸漸淡平靜了下去。
經華瑜和華珩兩位王爺合力追查,最終查得錦平郡主冉寧曦之死竟是歐陽府中自家下人所爲,兇手便是那個名爲碧竹的姑娘,她死後沒多久,府中交好的下人將其下葬,下葬之前便到她房中尋找可以一起入葬的東西,竟是在一隻隱蔽的木盒裡發現了一隻末風早前弄丟的玉佩和一封遺書,遺書中俱已言明她對末風的愛意,怎奈末風要與冉寧曦成親,她一氣之下便在新婚當夜對冉寧曦下了毒手。
可憐冉寧曦對她一個小小的下人未有絲毫防範,否則斷也不會容她得手。
讓人奇怪的是,早在此事之前,碧竹的親人便已消失無蹤,在她死後更是未曾露過面,漸漸的,人們便將這件事淡忘了。
春日已至寒意退,轉眼已入三月。
清明這日一大早,宮中便傳來一個喜訊,爲了沖淡這數月來京中的陰沉之氣,萬明帝與閔皇后商議一番過後,決定將當朝丞相之女賜婚於三皇子華瑜,並有意在春夏之交完婚。
消息一傳開,滿城皆驚,而朝中的文武大臣忙着向萬明帝和紹丞相道喜之外,心中都在暗自思量,這一來,閔皇后和瑜王的勢力便越發堅固起來,儲君之位遲早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不管怎樣,前皇后紹皇后本就是紹君瑤的親姑姑,萬明帝對她深愛不已,連帶着也就對紹家多有偏愛,當年萬明帝封冉寧曦爲錦平郡主的時候,故意沒有帶上紹君瑤,當時就有人在想,萬明帝是有意要將這個離朝第一才女收爲自己的兒媳。
這些年來,眼看着歐陽家的歐陽初雲、冉家的冉寧曦等幾大家族裡的姑娘家都陸續指了婚,獨獨紹君瑤一個人空了下來,大家都忍不住猜想萬明帝究竟打算把紹君瑤指給誰,而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九皇子華珞,畢竟紹丞相與九華的母妃慕貴妃是表兄妹,慕貴妃與紹皇后也是姐妹情深,且紹君瑤自幼與九華就青梅竹馬,所以如果要選擇一個皇子賜婚,華珞是最佳人選。
而最終竟是花落華瑜,難免讓人會暗自思量這其中的玄機,也忍不住會想起去年閔皇后極力要將歐陽初雲賜婚給華珞的用意,本以爲她是爲了華珞,一盡皇后本職,卻原來是爲了把紹君瑤和她背後的紹家這座大山留給自己的兒子。
然而閔皇后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個舉動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老爺,不好了……”
一大早,相府內就傳出一聲驚叫,平日裡負責伺候紹君瑤生活起居的丫頭叫喊着往着紹丞相紹子方的房間跑去。
紹子方剛剛起牀,聽到這一陣叫喊,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大清早的就這麼大呼小叫的?”
“老爺,小姐她……”丫頭抖着手裡的留書,她雖然不識幾個字,但是平日裡小姐教給她的字足以夠她看出這信中的意思,“小姐她離家出走了……”
“什麼?”紹子方大吃一驚,接過留書親自看了兩眼,頓然狠狠皺眉,神色焦急又
複雜,“瑤兒這孩子……這孩子竟然當真不辭而別……”
驀地,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快,備車,去珞王府!”
春來日暖,護城河遊河船隻又漸漸多了起來,河兩岸上的五彩燈籠倒映在河內,閃着異樣的光。
一輛馬車在岸邊停下,一名身着白衣、戴着斗笠的女子剛剛下車,就有一艘精緻的船隻候在河邊,將女子扶上了船。
船艙內,一名年輕錦衣公子正捧着一盞茶慢慢品着,聽到有人入內,頭也沒擡一下,而是將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聲音溫潤道:“天有些幹,先喝杯茶潤潤。”
重鸞瞥了他一眼,依言坐下,端起杯盞送到嘴邊,卻沒有喝茶,“你的傷,都好了吧。”
九華眉角微微一動,浮上一抹淡淡笑意,“你當真關心?”
重鸞不由得跟着挑了挑眉,“不然呢?”
九華笑道:“當真。”
有些無奈地看他自己一個人自問自答,重鸞垂首搖頭一笑,道:“你就那麼確信?”
九華點點頭,“確信。”
而後在重鸞疑惑的目光中將一隻藥盒放到重鸞面前,“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淋了雨染了風寒?聽宜文說,第二日一大早嘉蘭出去買藥了,病得,重不重?”
重鸞有些驚訝,沒料到他竟然什麼事都知道。
就在她讓段幹彰幫忙把九華留下的藥盒送回去的那晚,下了一場大雨,當晚九華原本是要冒雨前去找重鸞把一些事情問個明白,卻在珞王府門口突然停下腳步,盯着門外看了半晌,而後平靜的回了府。
不是他出爾反爾,而是在他衝到王府門口的時候,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遠處的黑暗中,那道清瘦的身影在風雨之中幾乎微不可見,然而在他眼中卻猶如一道閃眼的亮光,讓他無法挪開目光。
她終究還是關心他的,儘管礙於很多事情,她不想因爲她而給他帶來更多麻煩,可是她的心裡卻放不下他,所以纔會冒着大雨前來看他,爲了他安心,也爲了她自己安心。
想到這些,兩人突然相識一笑,瞬間冰雪消融,百轉千回終得一見。
“說吧”,一切心結在無聲之中解除,重鸞的臉色也漸漸緩和了下來,“這麼急着找我來,發生了什麼事?”
九華俊眉一挑,“本沒什麼大事,不過今日一早丞相去告訴了我一件事,這件事事關重大,珞王府的人不便出手,恐會讓有心人抓了把柄,所以想讓你止息樓的人出面暗查一下。”
重鸞看了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問道:“是關於紹姑娘?”
九華微微一驚,“你知道了?”
重鸞道:“是因爲她的什麼事我不知道,不過這個節骨眼上能出事、又能讓你擔憂的,想來也就只有剛剛被皇上賜婚的第一才女紹君瑤。”
九華點點頭,“確實是君瑤出了事,今日一早府中的下人發現她留書出走了,紹相去找我把她的留書給我看了,她是出走抗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