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宜文頓然愣住,呆呆地看着九華,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碗藥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人經手,只是在中途的時候他離開了一小會兒,與九華說了話,隨後便趕回去將已經熬好的湯藥倒入碗裡,給九華送來了……
雖然九華此時擔憂萬分,頭腦和思緒卻還算清醒,沉聲對宜文吩咐道:“即刻讓火凡和星洲去四周搜尋可疑之人,你暫且先不要離開,留下給少莊主搭手。”
“是!”宜文匆匆離開房間。
九華又轉向段幹彰,“少莊主可能查出重鸞所中何毒?”
“九公子先別急。”段幹彰穩住情緒,快步走來看了看重鸞的情況,又號了號脈,臉色驟然一沉,驚疑出聲:“怎麼會?”
九華一見他這種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不由問道:“怎麼了?”
段幹彰皺眉道:“是一萼紅。”
“一萼紅?”九華也吃了一驚,之前重鸞受了刀傷而中毒,便是一萼紅,當時段幹彰與止息公子已經一起出手,替重鸞解了毒,怎會突然又中了一萼紅之毒?
九華將重鸞放好,臉色一直陰沉,“難不成這一萼紅之毒還能反噬?”
“不。”段幹彰搖了搖頭,“不是毒性會反噬,而是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
“何意?”九華冷着眸色,向窗外瞥了一眼。
段幹彰道:“下毒的人不僅知道我們在陶城,他還知道此時我師兄不在這裡。他明知,解一萼紅之毒,須得我與師兄一起出手,所以纔會故意給重鸞下了一萼紅。”
聞言,九華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除了你和止息公子一起出手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段幹彰垂下頭去,沒有應聲,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九華微微眯起眼睛,向榻上臉色越來越暗的重鸞看去,心中揪成一團,低垂的雙拳下意識地握緊,又鬆開。
“我來配合你。”他依稀記得那晚段幹彰和止息公子一起爲重鸞解毒時所說的話,沉吟片刻,道:“你要代替止息公子,我來代替你。”
“這……”段幹彰瞪了瞪眼,有些猶豫,“若論內力,你確實比我好,引渡毒血不成問題,可是,解一萼紅之毒還要以金針渡穴,我扎針的手法……”
他話沒說完,緊緊皺起的眉頭卻說明了他的憂慮。
這一次中毒的人不是別人,是重鸞,他斷然不敢貿然犯險,可是現在他若不出手,就沒有別人還能救重鸞了。
看着他躊躇不決的神情,九華定了定神,深深呼吸道:“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你們也說了一萼紅之毒毒性發作起來劇烈且迅速,若不盡快解毒,情況危矣。”
段幹彰擡頭看向九華,見他滿臉擔憂之外,神色之中隱隱透出一絲堅決,衝他微微點了點頭,“不試一把,怎知不可?”
聞言,段幹彰握緊拳,定定地點點頭,道:“好!”
宜文守在屋外,一邊擔心一邊懊惱,若非他的粗心大意,重鸞的藥裡也就不會這麼輕易被人下了毒,想來,這算是他的失誤。
但願,九華和段幹彰能解了重鸞的賭……
宜文不記得自己在門外等了多久,只隱隱記得期間火凡和星洲回來了一趟,道是在
客棧周圍根本沒有發現可疑之人,隨後又離開去尋找這個客棧裡今天一早可能去過或是經過後院的人。
待他們回來時,正好碰上九華和段幹彰臉色陰沉地開門走了出來。
“重鸞姑娘她……情況如何?”
段幹彰沒有應聲,神色肅然,低頭徑自走開,九華瞥了三人一眼,而後沉聲道:“星洲留下,宜文火凡隨我來。”
三人不明情況,然看九華臉色不佳,卻又不敢多言,只是照做,宜文和火凡跟着九華回了屋,只見九華取來紙筆寫了一封信,以蠟密封后交給火凡,“帶上這封信,即刻趕回莫涼城,將信交給珩王,他看了自會明白。”
“是!”此時此刻,便是向來頑劣糊塗的火凡也變得一臉正色,接過信放進懷裡收好,轉身大步離去。
九華復又寫了封信封好,交給宜文,道:“帶上這封信和我的腰牌去見步清倬,用這封信換回嘉蘭姑娘。”
去見步清倬?
宜文不由得疑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
九華眸色一沉,“有問題?”
“沒有!”宜文一驚,收好信轉身離去。
待安排好了這一切,他又折身返回重鸞的房間,正好遇上段幹彰手持一張藥方大步走來,與九華相視一眼,點了點頭。
“不管怎樣,姑且試上一試。”段幹彰說着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九華點頭道:“有勞少莊主。”
段幹彰清冷一笑,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兩人神色始終沉肅陰冷,不用多問便知是因爲重鸞,只是重鸞究竟怎樣了,除了他二人,卻無人知曉。
不解地偷偷瞥了一眼九華的臉色,星洲小聲道:“王爺,這是……”
九華打斷他,道:“從現在開始,你要寸步不離地守在重鸞房外,沒有緊急之事或是我的允許,絕不容離開半步。”
“是!”星洲連忙應聲,看着情緒如此糟糕的九華,什麼都不敢多問。
一騎快馬從陶城出發,馬不停蹄地向着莫涼城趕去,騎馬之人不停地揮鞭策馬,顯然是焦急萬分,有十分重要的急事。
黑暗中,有兩撥人一左一右地隱在路兩旁,靜靜地看着火凡策馬離去。
其中一人皺眉道:“主人,這個時候他派人匆匆趕回京都,卻是爲何?”
被稱爲“主人”的男子陰陰一笑,沉聲道:“哼,這個時候他們還能做什麼?無非是回城搬救兵,找止息公子去了。這一萼紅之毒,沒有止息在,他們根本解不了。只可惜,怕他們是等不到止息來了。”
這人的嗓音醇厚深沉,略有些黯啞,聽了只覺一陣涼意侵人。
“主人的意思是……”
“哼哼……這一來一回,就算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沒有三五日也是根本不可能,到那個時候,沈重鸞的毒早已發作。”
“呵呵……”那人忍不住低聲一笑,“主人英明,這一回看他們還怎麼救沈重鸞!”
那主人聞言,冷冷一笑道:“他們不救,咱們卻要救,不救活沈重鸞,老夫的梅若心法,到哪裡去取?”
“如此一來,我們不但可以控制九華,拿下沈重鸞,還能以沈重鸞要挾制步清倬…
…”
他正說着,突然之間主人的臉色一冷,向着對面投去一記目光,冷喝道:“有人!”
這邊廂,原本正隱在黑暗中不動的兩人突然一怔,低聲道:“他們發現了,快走!”
言罷,兩道身影轉身匆匆掠去,一人身着綵衣,一人身着紅衣,卻正是傾月和飛鳳二人。聽到身後緊追而來的聲音,兩人顧不得太多,連忙提氣運功,加快腳步。
帶頭追來的幾人顯然輕功平平,剛剛追出片刻,就被飛鳳二人甩開老遠。
突然一道黑色身影從他們身邊掠過,沉喝道:“廢物!”話音落,人已經躍出很遠,只消片刻,便拉近了與飛鳳二人只見的距離。
飛鳳和傾月皆不是蠢人,早已看出這個“主人”武功之高遠在她們之上,甚至不在步清倬只下,這般糾纏下去,她們肯定逃不掉,反而會全部落入他手中。
正思索間,突然只聽得身後“咻”的一聲,一枚飛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來,快得來不及躲開,傾月眼神一沉,一把抓住飛鳳,擋在她身後,攔下那隻飛鏢。
“傾月姐姐!”飛鳳不由得一聲低呼,眼看着傾月身形一晃,腳步慢了一步,正要停下去抓她,卻被傾月一把甩開。
“快走!”傾月用力將飛鳳向前推了一把,喝道:“夜立和閣主都在陶城,你速速去找他們,與閣主在一起,定能保你安全!”
“可是傾月姐姐……”
“怎的這麼囉嗦!”傾月頓然一瞪眼,厲喝道:“從小到大就知道哭,就知道耍性子耍脾氣,何時才能變得沉穩一些?”
她忍住悲傷的痛,努力想要甩開飛鳳,怎奈飛鳳把她的手腕抓得死死地,不願放手。
聽這一聲喝罵,飛鳳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將傾月抓得更緊。她怎會不知,這是傾月爲了逼她離開,故意發怒所說的氣話,而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放手,一個人逃走。
“我不走,我不會丟下傾月姐姐,一個人逃走!”
“蠢貨!”眼看着身後的人越來越近,傾月一時情急,突然一揚手,一巴掌抽在飛鳳臉上,打得飛鳳愣了愣,繼而眼淚簌簌落下。傾月咬咬牙,扭過頭去,甩開她的手,再度喝道:“快走,只有你走了,我纔有活命的可能,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死!我現在讓你走,不是爲了你好,而是要讓你把消息帶給閣主,告訴閣主,有人要對付瀾玥閣,他等了這麼久的這個人已經出現了……”
突然她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心下不由暗驚,飛鏢上有毒!
呵,看來今天她是註定走不了了。
狠狠用力推了飛鳳最後一把,她突然彎眉衝飛鳳莞爾一笑,道:“代我告訴他,他一輩子都欠我!”
飛鳳用力咬了咬嘴脣,忍住心中的悲痛,哽咽道:“傾月姐姐,你一定要想辦法拖延時間,我很快就回來!”
說罷,與傾月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忍痛掠身而去。
身後,傾月嘴角拂過一抹悽清笑意,突然一揚手,纖指一彈,兩根細絲向着追來的那人射去。
那個主人被迫,不得不停下腳步,擡手輕輕捏住傾月射來的細絲,又看了一眼消失在黑暗中的飛鳳,低頭冷笑道:“倒是個有骨氣的丫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