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珩附和一笑,收回目光,道:“九弟素來是我們兄弟幾人中最通音律之人,這位姑娘既然撫得這麼一手好琴,九弟定是喜歡,三哥弗如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了九弟。”
聞言,華瑜不由得無奈一笑,道:“說實在的,並非是我不願成全九弟,而是我當真做不了這個主。這兩位姑娘可是京中名人,若想要她們,只怕還得嵐音樓的當家同意才行。”
“嵐音樓?”華玴皺了皺眉,疑惑道:“這二人莫不就是……”
他話沒有說完,只是看着華瑜臉上默認的笑容,已然猜出她們的身份,繼而不由得哈哈大笑,道:“難怪會有如此魅力,竟是兩位花魁在此,失禮失禮……”
九華和華珩沒有再說話,二人相視一眼,神色瞭然地淡淡一笑,低頭飲酒。
屏風後,重鸞面紗之下的面上閃過一絲詭譎笑意,側臉瞥了飛鳳一眼,只見飛鳳眼角飛揚,一臉嘲諷鄙夷之色,對重鸞努了努嘴。
重鸞鳳眉一擰,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眼下不可輕舉妄動,便衝她微微搖頭,飛鳳便只能撅撅嘴作罷。
突然聽得外面傳來一陣輕咳之聲,起初咳聲尚輕,不想過了一會兒竟越來越重,到了華瑍自己都無法剋制的地步。
“大哥!”四人都吃了一驚,神色擔憂地圍到他身邊,卻見華瑍輕輕擺擺手,道:“無礙,不必擔心……咳咳……”
“許是因爲天冷,又飲了酒,怕是引發了舊症。”華珩神色沉肅,四下瞥了一眼。
紫菀上前一步道:“諸位王爺不用擔心,止息樓裡有大夫,諸位王爺若是放心,便讓奴家帶着大殿下到廂房休息,請大夫來診診脈。”
“這……”幾人稍作猶豫。
紫菀又道:“放心吧,止息樓的大夫雖是民間郎中,但是醫術絕對信得過。奴家瞧大殿下這可能是受了點風寒,並不打緊,服些驅寒的湯藥,再稍作休息便可。如此,既不會掃了王爺們兄弟相聚之興,也不會耽擱大殿下治病。”
華瑜見紫菀滿臉誠懇,再看了幾位兄弟一眼,點點頭道:“如此,有勞姑娘了。”
“王爺客氣了。”紫菀搖搖頭,與華瑍的隨侍一起扶着華瑍出了沉香榭的門。
三人一走,兄弟幾人方纔飲酒的高昂興致全無,沒過多會兒,守在這裡伺候的青黛出去了一下,再回來時面帶笑容,衝幾人柔柔一笑道:“諸位王爺不用擔心了,大殿下方纔服了藥,已經躺下了。廂房內備了熱水和暖爐,斷不會讓大殿下再受一絲寒氣,諸位便盡興暢飲吧。”
到這時,兄弟幾人都下意識地多打量了青黛幾眼,不得不承認,這止息樓裡的人個個身上都有一股不凡氣勢,全然不似普通的酒樓下人,一言一行中都散發着別樣的風韻和氣質。
便只說處事這一點,個個都眼明心巧、辦事利落,不得不稱讚。
屏風後的兩人雖看不見外面發生的事情,但是通過幾人方纔的談話,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飛鳳一撇嘴,張了張嘴無聲道:“這個大殿下還真是個病秧子。”
重鸞
不由得白了她一眼,“若是讓皇上聽到你說這話,可不得砍了你的頭。”
飛鳳瞪了瞪眼睛,“要我看,皇上根本就不喜歡這個大殿下,否則又怎會輕易就廢了他的太子之位?還說什麼是因爲他結黨營私、濫用職權、謀害忠良,這根本就是編造出來的莫須有罪名。”
重鸞無奈搖搖頭道:“官家的事你少管,安安心心做你的花魁好了。”
兄弟四人雖然心中擔憂華瑍情況,但有青黛每隔一刻鐘便去打探情況,而每次她回來時,臉上都是舒緩笑意,四人心中便也漸漸放了心。
酒過三巡,醉意微酣,聽着屏風後面一陣陣輕緩幽雅的琴音,榭內的氛圍漸漸變得熱鬧輕鬆。
九華的目光時不時從屏風上掠過,面上笑意雖淡,飛鳳卻看得明白,便又擠眉弄眼地傳遞給重鸞。
“你這丫頭,竟然瞞着我,若非今晚的晚宴,我只怕還被悶在鼓裡,竟不知九公子就是九王爺。”
重鸞神色不變,“你知道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你也不想想,瑜王爲何會這般大方地就請了你我前來。九公子的真正身份並無幾人知曉,若是有人泄露了出去,你以爲,最先被懷疑的人,會是誰?”
飛鳳一驚,“你是說,若是九公子的身份被泄露,我們會第一個被懷疑?”
重鸞沒有多言,只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見之,飛鳳不由得悻悻地撅了撅嘴,心道這瑜王果真夠狠,心機夠深。然而重鸞卻沒看到,在她轉過身去時,在嘴角挑出一抹狡黠笑意,目光透過紗簾,帶着一絲蔑視,穩穩落在華瑜身上。
一陣寒風驟然吹入榭內,撞開了一側的窗子,吹得四面簾帳不停地飄動,繼而只聽“咻”的一聲,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暗器,將榭內的火燭係數打滅。
“有刺客!”兄弟四人齊齊起身,低喝一聲。
“啊……”屏風後傳來一聲驚叫,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道黑影從大開的窗子跳進來,手中長劍只朝着屏風後的重鸞和飛鳳二人刺去。
九華和華玴幾乎是同時移動,向着屏風掠去的同時,手中的杯盞擲出,打向黑衣人。
“砰!”屏風受力而斷,倒下的瞬間,九華飛身上前,一把抓住撫琴之人,一手攬人,一手護琴,硬生生地從黑衣人手中將她搶了回來,不想再一回頭就看到其中一名黑衣人抓住飛鳳的手腕將她拉了出去。
華玴欲追,卻被隨後而來的黑衣人絆住。
此番兄弟相聚,都是獨身前來,身邊最多隻帶了一名侍衛,聽得榭內有刺客,立刻衝了進去。
一時間,沉香榭內一片混亂。
這邊廂,飛鳳被一名黑衣人拖着向前奔去,路過隔壁的廂房時,飛鳳一眼瞥見開門出來看看外面動靜的紫菀,連忙喊道:“救命啊……”
話剛出口,就被黑衣人一把捂住了嘴。
紫菀一驚,正要出聲,突然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雖然很小,但是她卻聽得清楚。
下一刻,挾持了飛鳳的黑衣人低呼一聲,手上吃痛,一把甩開了飛鳳,低頭一
看,自己的是手上紮了一根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銀針,不過眨眼間,傷口處已經發黑。
飛鳳卻沒有看到這些,她只隱約看到有什麼銀光一閃,自己就被甩開了,顧不得想太多,擡腳直直奔進華瑍的房內,尋了處簾帳就躲了起來。
方纔在沉香榭她並沒有看到紫菀的模樣,是以也不知這間廂房是華瑍離開沉香榭後的休息之所,自顧慌里慌張地閃躲,時不時地又探出頭去看看外面的動靜,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
華瑍已經起了身坐在牀邊,對窗下出現的人影揮了揮手,那人領命退下,而後他目光探究地盯着飛鳳的背影,嘴角笑意幽深難測。
“出什麼事兒了?”他淡淡開口。
“沉香榭進了刺客,一大批黑衣人……”飛鳳下意識地接過話回答,驀地,她聲音一頓,回身看了一眼華瑍,不由得皺眉,問道:“你是誰?”
華瑍衣衫整齊,並未褪去,他一撩長袍,在桌旁坐下,倒了兩杯茶水,道:“坐下喝杯茶吧,這裡不會有危險。”
飛鳳將信將疑,走過去坐下,卻還是忍不住向外張望。
紫菀走進屋來,對着華瑍欠身行禮,道:“沉香榭進了刺客,不過好在幾位王爺武藝高強,附近巡邏的京畿衛也聞訊趕來,刺客不敵,已經逃去。雖然沒能抓住一個活口,但是萬幸幾位王爺都沒有受傷。驚擾了大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沒有傷到人就好,這件事錯不在你們,若是有人居心叵測,即便不是在止息樓,也會在其他地方動手。”華瑍神情始終清淡,沒有絲毫驚懼之意,執起杯盞送到嘴邊吹了吹,呷了一小口。
飛鳳不由瞪着眼睛看着對面坐着的華服男子,只覺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可是渾身上下卻有遮掩不住的華光貴氣,不由得將他上下打量了幾圈,而後慢慢地站起身來,彎眉一笑道:“原來是大殿下,我……我不是有意闖進來的,我先走了。”
“慢着。”她剛剛轉過身正要離開,卻聽華瑍突然起身,緩步走到她身後,飛鳳以爲他是要追究她的擅闖之罪,卻不想肩上突然一沉又一暖,扭頭一看,卻是華瑍取下自己的袍子給她披上。
“雪夜風寒,姑娘方纔起舞之時衣衫單薄,這件衣服你先且披上,可別受了寒。”他語氣輕緩淡然,似是不帶任何感情和情緒。
飛鳳怔怔地看了他幾眼,突然回過神來,來不及說一聲謝,快步奔出了廂房。
透過窗子,看着她奔走在雪中的身影,華瑍嘴角沒由來地浮上一抹淺笑。紫菀見了,忍不住偷笑,道:“公子且瞧,飛鳳和重鸞二位姑娘,孰更美?”
華瑍睨了她一眼,知她話中之意,卻並不生氣,伸手端起杯盞,輕笑道:“各有千秋。”
頓了頓,眸色又漸漸冷了下去,道:“立刻派人去查一查今晚刺客的來歷。”
“是!”
“另外,你們要多加小心,莫教別人發現了你們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保護好重鸞。”
“屬下明白了。”紫菀說着向外面看了看,擡腳走進大雪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