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紹君瑤怒氣衝衝離去,宜文三人都悄悄地捏了把汗,“王爺,紹姑娘她……”
“隨她去。”看了一眼消失在路口的紹君瑤,九華嘴角勾出一抹淺笑。
由始至終他都知道,能給她安穩的人不是他,從小到大他都刻意與她保持着距離,以兄妹的關係相處,不僅僅是因爲他只當她是妹妹,還因爲他知道有個人一直待她情深。
收回目光,神色也頓然變得寒冷,九華看了看城門,沉吟片刻,低聲喝道:“星洲,火凡。”
“屬下在。”
“星洲,你即刻趕往細鳳城,暗暗查探慕容家近日來有什麼動靜,但是不要與慕容莊主碰面。火凡,你即刻趕去滄州,有任何可疑情況都要飛鴿傳書回報。”
三人齊齊一怔,細鳳城慕容家,那是麗貴妃的母家,而滄州則是玴王親生母親的母家,九華這麼做,分明就是要開始查華玴的老底!
“記住,一定要隱蔽行蹤,注意安全,若是被人發現,先保命要緊。”
兩人頓然點點頭,道:“屬下明白。”
而後兩人相視一眼,翻身上馬,出了城去。
宜文站在九華身邊,看着兩人離去的身影,不由得有些詫異,“王爺何故讓他們白天出城?現在城門守衛皆是玴王殿下的人,萬一……”
九華詭譎一笑,道:“就是要讓他們知道火凡和星洲出了城去,我們若是一點都不作爲,反倒會讓他起疑心,按兵不動了。”
宜文豁然明白過來,“王爺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
“可是,紹家那邊……”
“這些年來,紹相爲了離朝兢兢業業,嘔心瀝血,加之他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很少會留下什麼把柄,所以玴王如果想動紹家,拿眼前事做文章根本不可能,那就必須會想辦法揭出紹家多年前的舊賬,而若要翻出這筆舊賬,就只能靠兩位母妃的舊部,畢竟,他們雖然人已經離開朝堂,可是心中藏的事兒卻不少。”
宜文有些摸不着頭腦,“紹家舊賬?紹相素來以清正廉明聞名於世,難道還有什麼舊賬可查?”
九華臉色稍微沉了沉,“這件事就要追到先帝剛登基的時候了,於紹相而言,此事可算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頓了頓,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側身看了看正在嚴加盤查進出城行人的城門守衛,心中稍稍安心了些。
他們還在找人,那便意味着他們根本沒有找到重鸞。
沉吟半晌,他輕聲道:“回府。”
宜文上馬隨他一道向着珞王府的方向而去,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王爺,屬下要做些什麼?”
九華瞥了他一眼,緩緩道:“等。”
“等?”
“等玴王的搜查結果。”頓了頓又道:“密切注意玴王的人最近有什麼動靜,凡是與重鸞有關的消息,即刻回報。”
宜文正了正臉色,道:“是。”
說着又下意識地向珩王府的方向看了兩眼,在心底輕輕一嘆。
紹姑娘沒什麼不好,只是可惜了九華心中所愛之人不是她。
此時
紹君瑤一路策馬直直行至珩王府外,下馬之後,直接對着迎上前來的下人問道:“珩王在哪?”
下人一見紹君瑤臉色不佳,連忙小心翼翼道:“在書房……”
話未說完,就被紹君瑤大步甩開,直奔着書房而去。
下人愣了愣,正想要追上去,卻聽紹君瑤冷冷喝了一聲:“不準跟來!”
他連忙停下腳步,在原地急得直跺腳:“哎呦這可怎麼辦纔好?王爺在和紹相談事兒呢,吩咐了不容任何人前去打擾的呀……”
書房內,華珩錦衣華服,俊眉皺起,看了看身後一樣濃眉緊鎖的紹子方,沉聲道:“這麼說,玴王已經開始追查當時舊事了?”
紹子方點點頭,神色凝重。
華珩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輕聲冷笑:“他倒是知道不少。”
紹子方沉聲道:“當年知情人雖只寥寥數人,可偏巧不巧,玴王生母楚昭容便是知情人之一。唉,此事怨不得別人,若真要怨,那隻能怪臣自己言行有失,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華珩微微搖頭,“紹相言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父皇都已經不計較此事,他此時想要舊事重提,豈不是在打父皇的臉?”
紹子方道:“可是如今先帝已經不在,皇后娘娘也不在,後宮之中麗貴妃說了算,而前朝玴王又是手握重兵,黨羽衆多,他若想要舊事重提,紹家危矣。”
華珩神色漸冷,輕輕握拳,“不管怎樣,如今這朝中代理朝政之人是本王,本王所說的話總還有些分量,他若真想借此對付紹家,本王便與他搏上一搏。”
“可是……”
“紹相無需擔心,當年若非你救下我母妃,便不會有本王的存在,紹家,本王是保定了!”聞言,紹子方不再多言,只是臉上的愁雲片刻不消散,反倒越來越濃。
正沉思之間,突然只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說話聲:“紹姑娘,你……你不能進去……”
“讓開!”紹君瑤一聲厲喝,怒目而視,那隨從何時見過這副模樣的紹君瑤,連連退了兩步。
“可是紹姑娘,你真的不能進去,要不你稍等會兒,小的去通報一聲……”
話未說完,就被紹君瑤狠狠瞪了一眼,“讓開!”
“這……”
“讓她進來。”華珩走到門前,看着遠門處的兩人,輕輕開口,他的目光落在紹君瑤身上,帶着一絲考究。
紹君瑤大步走上前來,一進門見到紹子方,驀地愣了愣,愕然地看了看華珩又看了看紹子方,不由凝眉道:“難道,是真的?”
紹子方上前抓住紹君瑤的胳膊,小聲道:“你擅闖王府,又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紹君瑤側身問道:“爹,你老實告訴我,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你與珩王……”
紹子方遲疑了一下,回身看了看華珩,只見華珩眉目舒展,淡淡道:“紹相先回去歇着,我與君瑤談談。”
聞言,紹子方擔憂地看了紹君瑤一眼,輕嘆一聲轉身離去,而紹君瑤則挑着眉看着紹子方離開書房,而後又轉身看向華珩,一臉不可置信的苦笑,“難道,都是真的?紹家
真正支持的人,一直都是你珩王?”
華珩語氣凝重,道:“紹家支持的,是離朝。”
紹君瑤揮了揮手,眉頭擰緊,“不要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只要你告訴我,紹家一直是站在你身後的,對不對?”
華珩定定看了她兩眼,點點頭道:“是。”
紹君瑤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如此說來,從一開始你就有奪位之心,是嗎?”
華珩想也不想,搖搖頭道:“不是。”
“那爲何……”
“大哥若爲太子,若能一路平步青雲,登上皇位,我會是他的手中利刃,治國安邦。所以在大哥出事之前,紹家一直在站在大哥身後。可如今情況並非如此,現在朝堂不穩,邊疆不寧,大哥亦心不在社稷,身爲離朝王爺,我不能坐視不理。”
紹君瑤豁然一怔,細細想了想華珩的話,不由覺得可笑,這些話儼然正是方纔她對九華所說的話。
她沉吟片刻,問道:“那些傳聞,可是真的?”
華珩思索片刻,點點頭道:“紹相於我母妃,確有救命之恩。”
紹君瑤瞪着眼睛,嚴肅道:“你該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華珩稍稍遲疑了一下,太息一聲,道:“當年我母妃剛進宮不久,隨父皇外出狩獵時,不慎走失,是紹相無意之中救下母妃,卻不小心落入一個地窖,那地窖有兩丈高,且四壁光滑,根本爬不上來,母妃與紹相在地窖裡單獨待了三天三夜。紹相爲了保護母妃而受了傷,母妃便盡心盡力照顧紹相,彼時紹相併不知道母妃身份,這三天的密切相處,讓他愛上了這個賢淑溫柔的女子。直到第四天凌晨,隨行禁衛才找到了已經命懸一線的紹相和母妃,昏迷之中仍不忘關心母妃,醒來之後更是第一時間趕去看望母妃,卻正好被父皇撞見。父皇雖震怒,卻還是下令將此事壓了下去,並允諾紹相,立紹家妃子爲後,不再追求此事,但是紹相與母妃從此不可再相見。這便也是我母妃那次回宮之後,再也沒有踏出自己宮門半步的原因。”
紹君瑤愕然,“這當年皇上爲什麼沒有……”
“沒有下令殺了紹相,是嗎?”
紹君瑤點點頭。
華珩淡淡一笑道:“一則,父皇並非那種濫殺無辜的人,母妃的心思父皇最清楚,兩人雖獨處三天三夜,卻關係清白。再者,那時候紹皇后已經入宮,紹相便是國舅之身,動了紹相,紹家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最重要的是,紹相是父皇看中的人才,若真要殺了,父皇第一個心疼。所以,最終父皇保紹相一命,將此事壓下,任何人不得再提,而紹相則因爲此事,心中有愧,多年來一直對離朝、對父皇忠心不二,言行幾乎無一差錯。也許,這也是最好的結果。”
聽完,紹君瑤怔諤良久,笑容悽悽,搖頭輕嘆道:“原來,這些年來爹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竟是修容娘娘。”
她垂首斂眸,沉沉太息一聲,而後擡頭凝視着華珩,道:“那你呢?爹爹這般待你,你許紹傢什麼回報?”
聞言,華珩眸色驟然一縮,一瞬不瞬地看着紹君瑤,正色道:“我許紹相正妃之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