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華珩略有驚訝地看了宜文一眼。
宜文看了看九華和華珩,稍稍猶豫了一下,重複道:“重鸞姑娘離開了嵐音樓。”
九華臉色微冷,眉峰輕蹙沉吟道:“可知爲何離開,去了哪裡?”
宜文道:“屬下按照王爺的吩咐,今日一早前往嵐音樓給重鸞姑娘送東西,卻發現重鸞姑娘早已不在房中。伺候她的青桃說,昨天晚上有位自稱的九公子的年輕男子前去找她,與她說了些什麼,那公子走後,重鸞姑娘便交代青桃說她要出一趟門,道是身體不適,外出尋醫問藥去了。對了,屬下差點忘了這個。”他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交到九華手中,“這封信是重鸞姑娘交代留給王爺的,說王爺看了便知。”
九華沉着臉色打開信函匆匆瞥了一眼,只見信中只寫了簡單八個字:安好勿念,不日即回。
勿念?
九華將信緊緊攥在手中,眼中浮上一抹擔憂之色,尋醫問藥?醫術高明的大夫幾乎全都在京中,她又能到哪裡去尋醫問藥?
驀地,他眉峰一緊,似是想到了什麼,“止息……”
“誰?”華珩皺了皺眉,“你說的是……止息公子?”
九華神色沉斂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應聲,卻已默認,而後轉向宜文道:“通知火凡和星洲,讓他們帶人分別在城內和城外找人,記住,別讓別人發現。”
宜文領命而去。
“你在擔心什麼?”看出他眼中的擔憂,華珩不由出聲問道,“既然你說重鸞姑娘就是止息樓的主人,那止息公子對重鸞姑娘應該是有救命之恩,且交情不錯,她若真的去找止息公子,應該會很安全。”
九華擡腳一邊想着止息樓的方向走去一邊道:“我擔心的不是止息公子,而是藥谷。”
頓了頓,他看着華珩略有疑惑的神色,道:“藥谷在落澗峰上。”
華珩頓然恍然大悟,落澗峰,那是瀾玥閣的地方,便也是步清倬的地方。
九華的腳步很快,浮躁輕飄,雖然重鸞給他留了信,雖然信中告訴他讓他勿念,然而他的心中卻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止息公子向來的行蹤不定,來去自如,莫說重鸞這次是不是去找他、去了能不能找到他,便是找到了他,若是讓瀾玥閣的人知道重鸞就在落澗峰,動起手來,止息公子再怎麼厲害也是雙手難敵四拳。
“姑娘去找公子了?”聽得九華所言,嘉蘭不由得臉色一陣蒼白,怔怔地看着他,“可是……每年這個時候,公子都不會待在藥谷,而是外出遊歷……”
九華俊眉一蹙,“止息公子不在藥谷?”
嘉蘭語氣有些怯怯的,低下頭應道:“公子常說春來萬物復甦,正也是外出的好時機,所以每年春時他都會到外面各地去收集藥材,快的不好說,三五日或者月餘就會回來,可是若是……”
“最晚,他會什麼時候回來?”
嘉蘭咬咬嘴脣道:“秋冬。”
九華一怔,秋冬?豈不是一年頭過去了?
“那除了藥谷,重鸞姑娘還可能去了什麼地方?”
嘉蘭想了想道:“姑娘朋友不多,這幾年又一直待在莫涼城,最重要的是,外面的人誰不想抓住姑娘以討好瀾玥閣?所以姑娘並沒有什麼,據我說知,在莫涼城外,除了公子的藥谷,她已無處可去。”
藥谷,只可能是藥谷。
九華沒由來地握緊拳頭,向她們道了謝,匆匆離去。
看着他匆忙的身影,佩蘭有些於心不忍,小聲對嘉蘭道:“這事要不要告訴公子?”
嘉蘭咬咬嘴脣,思索了片刻,道:“你去準備一下,今晚我進宮一趟。”
“
可是……”佩蘭有些猶豫,“公子現在根本抽不開身,公子一日還在,皇后娘娘就一日不曾放鬆對公子的監視。前段時間因着姑娘的事情,公子已經頻頻出宮,皇后娘娘在東宮找不到人,已經開始懷疑公子,若是……”
“若是姑娘當真獨自一人離開,去了藥谷找公子,出點什麼事兒,誰都擔待不起。咱們都知道,公子把姑娘看得最重,任何人都比不上姑娘在公子心中的地位,所以這件事需得交由公子親自定奪。”
佩蘭一聽,頓覺她所言有理,只是清眉一轉,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不對,姑娘明知每年這個時候,公子都不在藥谷,她不可能是去找公子。”
嘉蘭蹙眉,問道:“你是意思是……”
“你說姑娘她會不會是因爲有什麼事,或者是受了什麼威脅,所以暫時到藥谷避避風頭?”
嘉蘭一愣,想了想道:“這倒是不無可能。”
猶豫了一會兒,她又道:“派人到藥谷去查探一番,看看姑娘是不是真的去了藥谷,如果姑娘在藥谷,讓他們一定要保護好姑娘,斷不能讓姑娘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否則,誰都承擔不起。”
“是,我這就去。”佩蘭衝嘉蘭點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身後,嘉蘭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依舊有些不放心,她也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從去年冬至的止息樓之宴開始,她隱隱覺得自從九華出現之後,有很多事情都在漸漸脫離她們最初的預料和掌控。
不得不承認,對於重鸞來說,九華是一個很好的避風港,然而樹大招風,同時也是將重鸞從暗潮洶涌推向了風口浪尖。
正沉思間,一輛馬車緩緩在止息樓門外停下,三個人各抱着一隻精緻的禮盒走了進來,“嘉蘭姑娘在嗎?”
嘉蘭愣了愣,走上前道:“我就是。”而後目光從那些禮盒上一掃而過,“這是……”
“這是我家王爺命小人送來的禮物,王爺交代,一定要看着嘉蘭姑娘親自手下才行。”那人說着把手中的錦盒遞到嘉蘭面前,“請姑娘手下。”
“王爺?”嘉蘭一時間摸不着頭腦,“敢問是哪位王爺?”
那人驚訝道:“怎麼?你不認識玴王?”
“六王爺玴王!”嘉蘭頓然一驚,想起那天那個給她感覺有些陰沉沉的華玴,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寒意。
她與他不過是一面之緣,他爲何要送她這些重禮?
止息樓外,有人將一切盡收眼底,而後冷冷一笑轉身離去。
“你是說,六弟果然送了東西到止息樓,給那個叫嘉蘭的姑娘?”瑜王府內,華瑜一身利落長袍,正站在廊下逗着籠子裡的鳥兒,給它們餵食。
站在他身邊的男子約三十來歲,一臉陰冷笑意,道:“正是,而且看來都是些貴重之物,至少不比送到瑜王府來的東西差。”
“哼哼……”華瑜不由得冷冷笑出聲來,“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錯,老六果然看上這個姑娘了。之前我就在猜,初雲的死明明與九弟無關,老六爲何要藉此事把九弟的身份抖出來,想來就是因爲初雲的關係。”
男子破有些不解,“這位嘉蘭姑娘又和獨特之處,又和初雲有什麼關係?”
華瑜道:“直接的關係倒是沒有,只不過她長了一張與初雲有幾分相似的臉蛋兒。就連本王初見都覺得她與初雲相像,六弟又怎會看不出來?哈哈……原來以爲初雲的事是一箭雙鵰,沒想到竟然連帶着挖出了六弟。看來,不用咱們動手,他們自己就有的鬧了。”
許是因爲重鸞不在京中,九華和華珩幾人都沒有再到嵐音樓走動,年前年後,衆人有都有家中的事情要忙,倒是真如紹君瑤所言,京中的那些傳聞與謠言漸漸淡了下去。
火凡和星洲帶人將城裡城外尋了個遍,始終沒有發現重鸞一絲蹤影,至於落澗峰上,除了藥谷便是瀾玥閣的勢力範圍,瀾玥閣便不用說了,尋常人自然的進去不得,至於藥谷,不僅地處偏僻,據傳在藥谷四周還會時不時地出現瘴氣,沒有人領路,根本沒有人敢靠近那裡,是以九華雖然打聽到重鸞是向着落澗峰的方向去了,但終究沒能親眼見到她人。
直到半個月過後,止息樓派了人來替嘉蘭傳話,重鸞現在就在藥谷之中,一切皆好。
眼看着出了正月,春迴天漸暖,雖然重鸞一直都沒有回來,不過有嘉蘭每隔兩日便送來的消息,九華心中的擔憂總算消散了些。
二月初六,末風大婚。
歐陽初雲之事尚未過百日,白事剛過便是紅事,一時間引來不少百姓議論。
看着末風略有些勉強的笑意,九華幾人心中都明白,這並非末風本意,然而卻不得不照做。歐陽家對華氏固然有恩情,然這門婚事乃是萬明帝金口御賜,且冉寧曦又是閔皇后的侄女兒,便是歐陽家有一千個不願,但是閔皇后既然開了口,又說服萬明帝也開了口,歐陽家就只能照做。
老國公歐陽書因爲歐陽初雲的死臥病在牀近兩個月,好在後來聽聞末風成婚,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想着要爲自己的唯一的孫子辦好婚禮,精神頭日漸好轉起來,初六一大早便早早起了身,親自督促下人們張羅起來。
因着冉寧曦的身份特殊,是御封的錦平郡主,雖然帝后沒有親自前來,送來的賀禮卻排了很長的隊。
華瑜不由打趣道:“父皇可真是偏心,怎的沒見待我們也這般好。”
華玴接過話道:“父皇就二姐這麼一個女兒,偏二姐性子冷淡,少與父皇接觸,寧曦性格活潑好動,父皇自然是喜歡得不得了,當真是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又怎能待她不好?”
九華和華珩相視一眼,明白華玴所言乃是事實,華氏一門男丁興旺,這女兒倒真是很少,獨獨一個與華瑜一母同胞的龍鳳雙生姐姐華瑾這個一個女兒,也難怪萬明帝會喜歡紹君瑤和冉寧曦喜歡得打緊。
難得遇上如此喜事,兄弟幾人自然是緊抓着末風不放,拼命灌他的酒,大有不醉不歸之意。
席間,宜文前來悄悄對九華說了些什麼,只見九華臉色驟變,匆匆離席,向着歐陽府的後院走去。
前院大廳內一派和樂融融,美酒佳餚吃得不亦樂乎。
突然一名小丫頭從後院匆匆跑來,臉色蒼白如紙,渾身顫抖,似是受到了驚嚇,連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驚惶萬分地盯着末風,眼淚簌簌而下。
“出什麼事兒了?”華珩扶着身形搖晃的末風,替他出聲問道。
“少……少夫人……少夫人沒了……”
一聽這話,滿座頓然寂靜,已有三分醉意的末風立刻酒醒了一半,“你說什麼?”
那小丫頭說不出話,只一個勁兒地哭,她扯了扯末風的衣角,領着他朝後院走去,華氏兄弟皆心下疑惑,隨着他一道而去。
剛剛一腳踏入新房的門,一陣濃重的血腥味便迎面撲來,幾人全都心下一凜,緊張起來,末風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只見那個身着紅嫁衣、披着紅蓋頭、等着他回房的女子,早已半靠着倚欄一動不動,一把匕首直直插在胸前,鮮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涌出。
衆人瞬間呆住,末風滿臉惶然,瞪大眼睛,渾身顫抖,不知所措。華珩瞥了華玴一眼,示意他上前扶住末風,而後他自己緩緩走上前去,把手放在冉寧曦的鼻下探了探,再伸手按上她的頸部。
良久,他回神,神色悲痛地看了衆人一眼,雖沒有出聲,但所有人皆已明白他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