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搖曳,燭火盈盈,在窗櫺上映出靜坐凝思的人影。
百里墨坐於椅子上,身形沉穩,面容自若,可唯有他自己知曉,那不斷掃向門口的目光,泄露了他心底抑制不住的焦慮與期盼。他多希望那抹紫色身影,馬上便能推門而入,可又擔心蕭紫衣反悔,不會如約前來。這般煎熬心境,自反悔司馬府後,便未曾停止。
驀地,房門被從外面推開,百里墨神情一變,一抹光亮盈動,卻在看到來人時,旋即黯然下來,重換上一臉淡漠。
“墨,我來給你送宵夜,怎麼,見到我不高興?”樓笙手端托盤,在百里墨的注視下走了進來,將托盤放置於桌案上。
“樓小姐的好意,我心領了,放在這裡即可。”
“別這樣,你嚐嚐看。”樓笙不放棄地打開瓷盅,繼續勸說道:“這是我吩咐廚房專程爲你熬的湯。”
“我沒胃口,此時夜已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惹人非議,樓小姐還是請回。”
“那喝一口涼茶總可以吧?”樓笙說着,又將托盤上的茶盞遞到百里墨面前,“你若連茶皆不喝,枉費了我專程送來一番心意,我便不走了,反正我們也要成親,誰要說什麼,讓他們說去便是。”
見樓笙堅定地立於一旁,真有不肯離開之意,百里墨忽而心生煩躁。蕭紫衣隨時會來此,眼下他只有一個念頭,儘快將樓笙打發走。
思及此,他將茶盞端到脣邊,毫不遲疑地一飲而盡,隨即把茶盞放回原處,望向樓笙道:“現在樓小姐可以請了。”
百里墨卻未曾注意,樓笙脣角緩緩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依舊未動半分。
“墨,何須這樣着急,我們遲早會成爲夫妻,不如先聊上一聊。”
“我累了,想休息,樓小姐繼續留在此恐怕不妥。”
“可是——”
樓笙還想再說些什麼,門外卻傳來頗煞風景的敲門聲。
“小姐,您可在房裡?老爺在您
房中等,請您即刻回去。”
樓笙一皺眉,面露不悅,行至門口打開了門,“我爹這麼晚,找我有何事?”
“這奴婢不知。”門外的小丫鬟答道:“老爺來找您,發現您不在,又聽聞您來了百里公子這裡,大爲不悅,要奴婢前來喚您。”
“我爹生氣了?”樓笙聞言,也生了幾分緊張,她又轉頭不捨地望了望百里墨,“墨,你等着,我去向爹解釋一下,再來找你。”
說罷,樓笙邁出門去,隨着小丫鬟快步離去。身後,百里墨露出略鬆口氣的神情。
還未走入自己閨房,便見樓奉山在房內踱着步,時而停下來嘆口氣,時而焦慮地再次擡步,面色始終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孫媽搓着手立於一旁,其他下人也都噤若寒蟬,看似也不敢貿然開口。
感受到這凝重氣氛,樓笙的步伐略有些遲疑,但此時樓奉山已發覺了女兒身影,在屋子內站定,犀利的目光向着樓笙方向望來,沉默不語,負手而立,等候着她的走近。樓笙無奈,只得一步三搖地步入了閨房內。
“你去了何處?”樓奉山厲聲問。
樓笙微一撇嘴,心虛地輕聲答:“去了墨那裡,爹您不是已知曉?”
“胡鬧!”樓奉山怒而拂袖,聲音又揚高了幾分,“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夜晚跑到男人房中不歸,像什麼話?傳出去我樓奉山顏面何在?”
“爹,我只是想去和墨說上幾句話。”樓笙咬住脣,樓奉山肅然的臉色令她有些膽怯。
“有何話白日裡不能講?”
下藥之行,自然不可白天來做,但這話樓笙豈敢說出口?她心一橫,頂撞樓奉山道:“反正爹都做主幫我們訂了親,怕什麼?”
“別令我後悔應下你此事!我看就是平日太過縱容於你,纔會讓你xing子變得這般無理取鬧!你給我好生待在房中反省一晚,不到明早,不許再踏出房門半步!”
“就爲這點事,您便要將女兒禁足?
”
“笙兒,你何時才能懂事些?”樓奉山聞言,眉心蹙得越發緊,“我罰你,不止爲此,你若不明白何者輕,何者重,遲早要犯下錯事,昨日之事亦是,你那般貿然去找賀老爺貼身丫鬟的麻煩,倘若因此而得罪了賀老爺怎麼辦?時局動盪,更當立於危牆之下能夠審時度勢,任何人皆不可輕易招惹。”
“可是爹——”
“莫要繼續說了,我心意已決,該是給你些教訓的時候了!”
“爹——”樓笙心焦地看向孫媽,她好不容易纔讓百里墨喝下下了藥的涼茶,眼下被關起來不能回去,一切豈非失了意義?
孫媽會意地上前,行個禮勸道:“老爺,小姐只是年少思量不周,急於想拉近與百里公子之間感情,日後成親,也好郎情妾意,琴瑟和鳴。”
“哼,她都已過了十八,還談何年紀小?皆是孫媽你太寵溺她,纔會讓她更加無法無天,孫媽,我念你乃是故世的夫人帶來之人,不與你責罰,你也先回自己房內去想想清楚。”樓奉山說罷一揮手,“將孫媽送回房去!”
他話音方落,便有兩名家僕上前,自左右兩旁拉起孫媽,不由分說向外走去。孫媽轉首回望,丟給樓笙一個莫可奈何的神色。只得無奈隨着兩旁家僕腳步,走出了房,身影消失在融融夜色之中。
“奶孃!奶孃!”
樓笙喚着便要追上去,卻被樓奉山一伸臂,攔阻下來,“你便老實待着,明日一早,自會有人放你出來。”
樓奉山說罷,待着所有人走出房內,唯留樓笙一人。聽着門外清晰傳來落鎖之聲,樓笙衝到門口,用力地拍打着門哀求,“爹,您不能這樣!放我出去!爹——”
然而回答她的,終是越行越遠的腳步聲。
樓笙眼圈一紅,貼着門滑坐在了地上,想到難得的機會就此失去,不禁咬着脣,流下不甘的淚水。可她卻不知,這一招棋,這一錯過,恰在其他兩人之間,埋下隱而將發的種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