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衣眸光一閃,並不閃躲,百里墨卻更快地橫出手臂,擋住守城兵士的手,陪笑道:“官爺,我這兄弟不喜歡別人碰。”
“怎還就碰不得了?”那兵士冷哼道:“遮遮掩掩,必有蹊蹺,我還就不信了!”
那兵士說罷,又要去拉扯蕭紫衣,卻被憑空一聲驚天哀嚎給打斷,“哎喲!有賊啊!是誰偷了老爺我的烏有金鼎?快來人啊!”
那聲音殺豬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循聲望去,只見那招搖的花哨馬車一陣劇烈搖晃,彷彿不堪重負即將散架一般,然後一個圓潤的影子,嘰裡咕嚕自馬車中“滾”了出來,在地上踉蹌幾下,纔算勉強站穩。
“老爺,你沒事吧?”
一名最近的護衛隨即上前,扶住那還猶自團團轉的身影,大家這纔看清,原來是一身形微胖,滿面紅光,全身珠光寶氣的中年男人,他一身深紫色鑲繡五彩花卉的惡俗冬衣,身披暗紅色皮毛大氅,看起來整個人猶如一隻巨大的移動花瓶。
“有賊!有賊!”那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走到城門前,一把抓住守城兵士的手腕,滿面惶恐,“我丟了及其重要的物品!”
守城兵士本還在檢查蕭紫衣,被突生的變故打斷,面色帶了些不悅,但見中年男人財大氣粗的陣仗,又不明對方底細,不敢貿然發作。
只一遲疑間,又聽得對方繼續說道:“我那烏有金鼎,乃是我蘇家傳家之寶,這次前來長安城,本想借機進獻給皇上,可不能出差錯啊!快,幫着一起找找,不然皇上若怪罪下來,大家都沒法交代!”
守城兵士一聽嚇了一跳,頓時亂作一團,雖然不清楚這蘇老爺是何許人也,但既然要入宮面見皇上,定非同一般,誰也不敢不應。更何況,他被盜的還是要送給皇上的物件?
先前那名兵士隨意向蕭紫衣與百里墨揮了揮手,忙快步隨着蘇老爺向着馬車走去。邊走邊傳來他的詢問聲,“詳細情形怎樣?蘇老爺您有沒有看到盜匪樣貌?東西又是放在哪裡?”
隱約間依稀可聞蘇老爺不滿的唸叨聲,“我若看見人,還找你們做什麼——”
蕭紫衣和百里墨並未留下探個究竟,反正凌勝子製造的混亂,他定然心中有數。
踏入長安城內,眼前人影杳杳,車馬紛紛,舊時輪迴,宛如潮汐,那年往事,回首恰似一襲夢。風捲殘憶念流年,剎那恍惚又回昨。
這一片繁華之景,望在蕭紫衣和百里墨眼中,皆是感慨萬千。當年一別,匆匆數年,誰也沒料想過會在何時,以怎樣的方式再踏入這座城,可真身處其中,卻並不任何不真切之感,彷彿從未離開過一般。
蕭紫衣對百里墨對望一眼,相視一笑,復又擡步緩緩向着和凌勝子夫妻約定的地點走去。
沿着似曾相識的街道,幾個轉彎之後,便來到一座幾近廢棄的宅子前。在長安城內竟有這般荒蕪之處,頗爲匪夷所思,但這場景,卻是蕭紫衣一手造成,因爲眼前這座廢宅,正是當日毀於一把大火之中的蕭府。
蕭府被燒得面目全非之後,蕭逸山帶着蕭微雨離開這傷心之地,在大祁帝爲他準備的新宅中落腳,念於蕭家在大祁也算得是有名門第,蕭逸山又有功於大祁,特保留了蕭家舊址,只是未曾休憩,無人問津,時日久了,也變成了荒地,連帶附近幾條街巷,都清冷不見幾個人影。
蕭紫衣正是念及這一點,才選擇此處等候,即便大祁帝料到他們會返回長安,也不曾想第一站,他們便是到了蕭家。
立於蕭家大門前,蕭紫衣雙目無聲望着那兩扇虛掩的焦黑大門,憶及那年大雪後的冬日,與孃親小非初到此處,轉眼已是物是人非,心中不免酸澀,眼底也氤氳起幾分溫熱。
一隻溫熱的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蕭紫衣轉頭望向百里墨,百里墨堅定一笑,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便絲絲柔柔叢生在了心底。
“喂,我說你們兩個還有心思在這兒卿卿我我?讓我這把老骨頭勞累賣命?”凌勝子不滿的聲音大煞風景地飄來,隨
即,凌勝子和蘇韞竹飛奔而來,在兩人面前站定。凌勝子繞着兩人踱了幾步,打量着兩人交握的手,嘖嘖搖頭慨嘆,“年輕真好——”
聞聽凌勝子若有所指的話語,蕭紫衣面色一紅,掙脫了百里墨的手,“凌大哥,事情辦得怎樣?可有將人家的東西好好還回去?”
“還什麼?”
“還不是那個烏有金鼎。”蘇韞竹道:“我可沒見你掏出那鼎來,說,你是不是貪心又起,改不了老毛病,將金鼎給私吞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根本就沒拿什麼見鬼的金鼎,我確實是本想偷他點銀錢,意思一下然後再還給他,可還沒下手,他就鬼叫起來,爺爺我還被嚇了一跳呢。”
“如此說來,方纔之事不是凌大哥你所爲?”
“想我飛盜名號,若是做了,還能不承認?”
蕭紫衣也微微蹙起眉,凝思道:“還會有這般巧合?”
“紫衣你可是覺得那蘇老爺有蹊蹺?”百里墨瞭然而問:“不過從某處而言,他倒的確是挑了個合適的時機丟東西,幫我們入城來。”
“不管怎樣,我們眼下身處長安城內,四處皆是大祁帝的人,還是小心爲妙。”
蕭紫衣話音方落,幽靜的巷子裡竟傳來車馬聲,悠悠長長,不絕於耳,一聽便可知對方人數不少。幾人注視前方,那輛招搖的花馬車由遠及近,已然將巷子口堵了個嚴嚴實實,想要出去便是不可能,只得立在原地,靜觀其變。
“完了,人家丟了東西追來了。”蘇韞竹看了看凌勝子。
凌勝子不以爲然撇撇嘴,“莫說我根本就沒見到金鼎,就算是我偷了,憑我的本事,怎可能讓他們發現?”
“事實擺在眼前,你多說無益。”
“你——”
“兩位前輩先別忙着爭執,看看他們想幹什麼。”蕭紫衣勸道,一雙明亮的眼眸,卻定定望着前方。
馬車徑直行到幾人面前停住,一隻手緩緩掀開了車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