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吻,兩人都極爲投入與動情,月光如輕紗一般,籠罩在相擁的人影之上,脣齒間瀰漫着一縷涼風,百里墨的脣熾熱猛烈,狂風驟雨似的淹沒覆蓋了柔嫩花瓣。他狠狠將蕭紫衣身體摟緊,鐵箍般箍住,彷彿要將蕭紫衣纖瘦的身軀,揉進自己身體之中。
那樣的溫度,兇猛地在她的脣上燃燒,沉重而激烈,粉潤的脣恰似經受了疾風猛雨,紅腫疼痛着,卻感受到了他的深切情意,掠奪中透出隱約的絕望,那樣密不透風的窒息,無端揪緊了蕭紫衣的心。
蕭紫衣雙手緊緊攥住百里墨胸前衣襟,任他的氣息將自己吞噬,卻感覺這一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更加炙熱,幾乎令她透不過氣。
百里墨環在她腰際的手,緩緩沿着她脊背,輕撫到她的脖頸,然後沿着優美的曲線下滑,覆在胸前的衣襟之上。
一股酥麻之感,頓時襲遍全身,但伴隨而來的,還有洶涌的疼痛,好似萬千只蟲蟻在啃食靜脈,鑽心的痛楚,絲絲滲入血液中。蕭紫衣緊咬住脣,她自現代穿越而來,自然並非不經世事的少女,她明白,這感覺不是纏綿一吻所帶來,而是這一遭太過親密,而誘發了體內蠱蟲蠢蠢欲動。
百里墨也察覺到蕭紫衣身體略有些緊繃,但情到濃處,他以爲她只是緊張不安。
“別怕。”他聲音暗啞,溢滿深厚的情感,揚手解開她的棉衣。
蕭紫衣再也無法壓抑越發強烈的痛感,低吟一聲,彎下腰去,在這寒涼的夜裡,額頭已佈滿細密的冷汗。
百里墨頓覺不對,激情退卻,瞬間恢復了理智,抱着蕭紫衣關切問道:“紫衣,你怎麼了?是否有哪裡不舒服?”
“沒,沒事,只是今晚吃得不甚合適,腹中略痛罷了,很快便好。”
蕭紫衣強壓下一陣陣刀絞般的劇痛,一波疼痛過後,許是不再動情纏綿,竟一切如常,夜風一吹,神智清醒,心緒漸定,方纔痛苦萬分,此刻竟不似真實。
“你真的沒事?不然我們返回客棧去,或者進城找大夫看看。”
蕭紫衣直起腰,目光一片澄明,“你看,我已經沒事了,無需緊張。”
見百里墨依舊面帶擔憂看着自己,蕭紫衣怕他繼續追問,轉移了話題,“墨,你已決定好了要怎樣救桓,是不是?這事,不能說予我聽麼?”
百里墨神色一滯,定定望着蕭紫衣,“紫衣——”
“嗯?”
百里墨閉了閉眼,有絲難言的痛苦,隱沒在遠山般的暗眸之後,星月蒙塵,情絲染霜,命運之手,卻最是無情。
“紫衣,我已經決定,要與樓奉山之女訂親了。”
“什麼?”蕭紫衣一晃神,覺得是自己未曾聽清。
百里墨睜開眼,微微推開蕭紫衣,復又重複道:“我答應了樓奉山,娶他女兒爲妻。”
這次,蕭紫衣終於聽了個真切,她不哭不鬧,甚至連追問都不曾,只靜靜坐於原地,面無表情,目光空濛,那種安靜,讓百里墨擔憂。
“紫衣,你——”
他伸出手去,卻在才碰到蕭紫衣衣袖時,被她一閃身避開,這許多年來第一次,蕭紫衣躲閃開了他的碰觸。百里墨的手停滯在了半空,握拳攏住滿掌寒涼,卻抑制不住滿心苦澀,如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一顆心。
蕭紫衣的視線如針般落在百里墨近在咫尺的手上,百里墨的手微一顫,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千言萬語,皆是蒼白。
“墨,你的決定是對的,幫助祁桓,復國報仇,樓奉山都是一支很重要的力量,由他幫忙,定能省去許多彎路。”蕭紫衣緩緩開口,幾不可聞的聲音,在蒼涼的夜色中飄散開來,與“噼啪”的火星聲響交融在一起。
“紫衣,我——”百里墨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要從何說起。
“我不會怪你,真的。”蕭紫衣加重了最後兩字話音,刻意強調一般,但那隱有些顫抖的話音,聽來倍感淒涼,“墨,仔細想想,我們一路行來,風雨籌謀,流血犧牲,不都爲了這一目標?若在此時有絲毫猶豫,未免對不起那些以命相輔的兄弟們,即便是爲了他們,你也該以大局
爲重。”
“紫衣,你別這樣。”
“不,墨你無須顧慮我,我有些不適,先回去了,你可在此多歇息一會兒再走。”
蕭紫衣說着站起身,不再看百里墨一眼,匆忙向着林子外行去,就連身上的披風掉落,都未曾發覺,依舊步履匆匆。
看着她身影走遠,耳畔傳來馬兒嘶鳴,百里墨知道,蕭紫衣是真的離開了。他上前拾起地上披風,抱在懷中,又在大石上重新坐下。儘管只需幾步,他便能追上蕭紫衣,可如今,他已沒了那資格。
嗅着披風上蕭紫衣殘留的馨香,百里墨雙眸微動,有一層薄薄的波光,在其中輕輕涌動。
策馬前行,再前行,凜冽的寒風如刀,自身側傳過,吹起她飛揚的黑髮,吹鼓她的衣衫,將臉頰打得生痛。蕭紫衣頭腦中一片空白,唯有一個念頭格外清晰,那便是逃離百里墨身邊,越遠越好。
她用力bi回眼底的淚水,麻木地抖動着繮繩,身上已沒了任何感覺,因爲萬般寒涼,皆比不上蝕骨的心痛。
紫衣,我已經決定,要與樓奉山之女訂親了。
百里墨之言,響亮地迴盪在耳際,掙不脫,甩不去,鞭子一般抽打在心上。
心痛,窒悶得喘不過氣。蕭紫衣以手捂住胸口,腿上卻是用力更急。忽而身下馬兒一聲嘶吼,前提揚起,毫無準備的蕭紫衣,就這樣被生生甩了下去,一陣天旋地轉,她向着一旁山坡滾落下去,摩擦出一路深深的痕跡。
蕭紫衣也不知自己翻滾了多久,才停了下來。她不顧去查看身上擦破微滲出血的傷痕,順勢躺在了半山坡上,望着蒼穹之間星辰點點,單手遮在額前,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於洶涌而出。
四野無人,方纔在百里墨面前極力做出的鎮定姿態,在這一刻喟然崩塌,她越哭聲音越大,彷彿要將心底的情緒,悉數發泄出來。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在靜寂的暗夜中迴盪。
相逢不如從未識,倘若沒有穿越,沒有與百里墨相遇,沒有弄清自己的情感,是否,便不會心傷至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