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婢見蕭紫衣忙走上前道:“明華,你可回來了,太子都來了,皇后娘娘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因爲何事耽擱了,別走錯路闖到別處去了。”
她說着,接過蕭紫衣懷中一些東西。
蕭紫衣一哂,“雖然我到鳳棲宮時日並不長,也可還不至於迷路,鳳棲宮雖大,來來去去也就是那幾條路罷了。”
“這話你可就說錯了,在鳳棲宮禁忌頗多,東角上那偏殿便是其中之一。”宮婢說了這句話,似是意識到什麼,面容顯露出些許緊張。
蕭紫衣卻未忽略她話中端倪,謙遜道:“姐姐別怕,這裡也沒有別人,你就給我提點一句,東偏殿究竟有何去不得的?”
宮婢四下看了看,確定四周確實無人,才壓低聲音神秘開口解釋,“我聽說東偏殿鬧鬼,之前的老宮婢曾在那附近聽到過女人淒厲的叫聲和哭喊聲,可那殿都鎖了好多年,又怎會有人在?後來這傳聞越傳越勝,皇后娘娘就下令,將那附近都設爲了禁區,不許任何人接近。和你說了,你聽過也就算了,反正你如今是娘娘眼前的紅人,沒必要犯了禁忌,引火燒身。”
那宮婢說得小心謹慎,蕭紫衣卻明白,她其實是故意說給自己聽。其實她問起此事,那宮婢如不願說,她也不會勉強,反正她也總能查出來。但因爲現在皇后看重她,其他宮婢也難免來討好她,倘若有朝一日她晉升,她們也好跟着沾光。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生活,就是這般現實才能自保。
“姐姐的好意,明華心領了,改日有機會,再好好答謝姐姐。”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在這裡我們都是無依無靠,理應互相照應。”那宮婢一笑,催促道:“我們快走吧,別讓皇后娘娘和太子久等了。”
兩人一路快步回到了正殿,才踏入殿門,便見到在皇后對面,端坐着一個身着錦衣的年輕男子,想必就是幽國太子幽南。蕭紫衣側目悄然打量着他,幽南臉龐外貌,與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幽帝,有八九分
相似,只是除去輪廓,那眉眼間的神行,卻有些似曾相識。
蕭紫衣肯定自己之前並未見過幽南,那麼他這種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明華,東西可拿來了?”
皇后的問話打斷了蕭紫衣的思緒,她和之前那宮婢,將手中物品呈上前道:“回稟娘娘,這些皆是藏珍閣精心挑選出來,敬獻給太子的。”
“皇兒,你這些日子辛苦了,哀家命人拿了些名貴補品,你拿回去調養一下身子,別被國事累壞了。”
“母后,我好得很,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您無需爲我掛心。”
“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哀家哪能有放心的時候?”皇后慈愛地拍了拍幽南的手,示意蕭紫衣將東西交給一旁幽南帶來的侍人。
幽南的目光,隨着蕭紫衣步履移動,而橫掃了過來,“母后,這婢女之前在您宮裡,怎麼未曾見過?”
“明華之前並非鳳棲宮之人,說起來這還都要多謝皇兒你,若不是你自其他宮調了人手陪哀家去靜心寺,哀家還不會尋到這貼心又忠實的丫頭。”
幽南聞言,看着蕭紫衣的眼底又深了幾分,“我聽說母后您險些遇刺,被個宮婢捨身試毒所救,本想馬上入宮看您,可您偏又讓人捎了口信,說自己沒事,讓我忙完再來即可。”
“皇兒,你身爲太子,皇上又重病不起,當然是國事爲重,你看,哀家這不是好好的?”皇后說着,比了比自己又道:“你所說的那宮婢,便是明華。”
“所以您就將她留在鳳棲宮了?母后,您想獎賞她,方法多的是,又何必留個不熟悉的人在身邊?”
“皇兒,你就是凡事顧慮太多,總不信任其他人,有時能得個靈巧的丫頭不容易,哀家倒是挺喜歡明華。”
幽南定定看着蕭紫衣,神色暗沉,帶了幾分打量,些許試探,“我來問你,你姓甚名誰,何方人士?”
“奴婢明華,祖籍滁州,十歲入宮,已有八年。
”
蕭紫衣不會打無準備的仗,明華的一切背景,她自入宮那日起,便早已打探清楚,默記在了心裡。世傳幽南多疑果然不假,就連一個小小的宮婢,都不會放過。她料想幽南問過後,也不會就此罷休,定會到宮籍處去核實。不過蕭紫衣並不擔心,反正這時代沒有照片,只要記錄無破綻,幽南也不會再多做思量,很快便會忘了此事。
幽南又望了她一眼,才點頭道:“你要好生侍候皇后。”
蕭紫衣恭敬地屈膝行禮,“奴婢自當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行了,什麼生啊死啊的,哀家不愛聽,最近宮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總是不吉利。”
“母后說的是。”
“皇兒,雲破天一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幽南沉吟道:“還未定奪,雖然雲破天刺傷父皇證據確鑿,可以他的威望,若是硬斬了他,怕民心不服,糾紛四起,就連那些各地駐守的兵將們,也在觀望,國內生亂就不好了。”
“皇兒你顧慮的甚是,身爲太子,當以天下大局爲重。”
“母后,我與大祁太子近日來私交頗深,在這事上,他也會鼎力支持我。”
“嗯,這也不錯,不過——”皇后頓了頓,擡眸看了看幽南,“也莫要和大祁太子太過親密了,畢竟涉及到他國皇權,別讓百姓議論了去。”
“母后放心,我自有分寸。”
“好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改日也讓大祁太子入宮來坐坐,雖說皇上病重,不宜設宴,可也不能太怠慢了人家,哀家略備些酒菜款待於他。”
“是,母后您也好生休息。”
幽南說罷,便起身離去。經過蕭紫衣面前時,他不免又掃了她一眼。那目光似席捲着秋風的寒刃,犀利而又謹慎。蕭紫衣明白,他是不相信自己的,抑或說,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這男人,可悲亦是可憐。
但通常,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