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水心帶的人很少,除了蕭紫衣與百里墨外,便只帶了那日所見的莫言,與其他兩名青部人手。這幾日蕭紫衣開了些藥,讓她調理身子。蕭紫衣雖醫術算不得精湛,不能與月清流和康莊相比,但在相對落後的異族六部內,還頗爲派上些用場。
因此經過蕭紫衣之手,離水心的傷寒發熱已然痊癒,面色也看起來紅潤了許多。她依舊是一身青色素衣,並無一絲裝點,青絲齊整地挽在腦後,不配飾,不覆妝,但卻步態翩然,行若止水,彰顯出一股青竹之姿。
將莫言幾人留在帳外,離水心掀簾進入議事廳中,蕭紫衣和百里墨也跟隨而入。
其餘五步的首領,已坐於帳內的椅子上等候,見離水心走了進來,也並不行禮,只打量着她,似乎要等着看她會怎樣做。
離水心自懷中取出一塊青銅橢圓令牌,小心地放置在正中的桌子上,那幾人見了,眼底一亮,尤其是藍部首領,更是欠了欠身子,面露關注。
“六部令在此,我離水心以此起誓,今日所說每一句話,皆代表六部利益,絕不做有損於大家的決定,且必定言出必行。”
“好,離夫人你能承諾說話算話,我們就放心了。”藍部首領沉聲笑道:“你本就是自外族嫁來之人,青部首領活着,因之前有所協定,我等自然聽他號令,可如今他人已經去了,以你的身份,再拿着六部令來做統領,怕是不妥吧?”
“說出這話,纔是不妥,我既然嫁入青部,便生是六部的人,死爲六部的鬼,又何來外人一說?先夫雖亡故,可我青部自認並未作出任何對不起六部令之事,又尚未到該改選輪換之時,爲何要剝奪主事的資格?”
“哼,你分明就是想執掌着六部之權,以營自己之私。”赤部首領不滿地駁斥道。
“我看你們根本是想趁火打劫。”蕭紫衣看不過,從旁冷冷開口,“有誰規定,女人便不能掌權?你們又憑什麼確定,她就做得比你們其中哪一個差?
若無事實做憑據,這話還是不亂說爲好。”
赤部首領雙目一瞪,臉上染了一層慍怒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盞,都微微晃了幾晃,高聲責問:“你們能有前來旁聽的資格就已不錯,誰給你的權利,再來插口六部內務?”
坐於蕭紫衣身旁的百里墨不動聲色,只五指一握,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但見原本在他手中的茶盞,生生被從中捏碎,杯內的茶水順着指縫流出來,在桌面上匯成一道蜿蜒的水痕。
赤部首領盯着百里墨沉靜的臉看了片刻,立時壓下火氣,悻悻然做回了椅子上,不再說話,顯然是對前幾日百里墨那一劍,還心存忌憚。
“你們無非是想要權勢地位,這些只要你們同我聯合,我ri後都可給。”
百里墨並不去看赤部首領,而是緩緩而道。他堅如磐石的聲音,在議事廳寂然的空氣中飄散開來,不怒自威,帶着彷彿天生王者的重壓,令人完全說不出懷疑或辯駁的話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良久,藍部族長才怔怔問道。
“我說過,我乃是崇州城城守百里墨,同時也是大祁前朝二皇子。”
“你想造大祁的反?”藍部首領這纔像是反應過來,擰起眉問:“我們異族六部,雖身處四國之內,與四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又爲何要趟入這片渾水之中?”
“你即便拿了六部令,不過是在異族六部之內一個小小頭領,怎能與一國高官俸祿可比?”百里墨微勾了勾脣角,他日祁山王最擅用榮華富貴利誘人的法子,沒想到時至今日,自己也要用上一把,“你們也不必臣服於我,只需在我們需要人手之際幫上忙,介時我若返回大祁稱帝,你們想要權力金銀,我皆能儘量滿足,若不成功,也不會牽連了六部。”
“你真能做到所言?”藍部首領托腮沉思,可看出已有了些動搖。
“千真萬確。”
“好,我就且看看。”藍部首領終於下定了
決心。
蕭紫衣暗自一笑,果然由來權勢最爲誘人,即便只是個有一絲希望的承諾,能抗拒者又有幾人?但不過人生百年,萬事轉眼皆爲空,爲何世人想不透?
也罷,身爲紅塵人,當做紅塵事。
“那六部令難道就放在這女人手裡?”赤部首領似仍有不甘,開口問道。
“離姑娘身爲青部首領夫人,自當有權保留六部令,直到下次選舉,如果你們其中有人不服,介時拿出理由來,名正言順再換人便是,眼下你們仗着人多,bi她交出六部令,若傳了出去,豈不有損於其餘五部首領的名聲?到時候,你這赤部首領的位子,還能否繼續做下去,便不得而知了。”
蕭紫衣一席話,成功讓赤部首領收了聲,他也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什麼都沒撈到,還丟了原本的職權。
“既然各位都不再有意見,那就請在盟書上簽字吧。”蕭紫衣說罷,拿出一張書寫好的帛卷,攤開在桌案之上。
幾人一聽還要白紙黑字落定,顯出幾分遲疑,在場的人皆明白,這名字一簽上,便再無反悔餘地,不成想蕭紫衣和百里墨計算得如此周密。
離水心起身,拿起一旁的筆,蘸了墨,揮筆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她寫得極輕緩,但那娟秀的每一道筆畫間,卻都盈滿爲了守護所愛,而與家國一刀兩斷的決絕。
見她舉動,其他幾人也不好再推諉,紛紛上前簽署了盟書,這條件便算兩方默許。
“敢問赤部首領,我二人是否可以前去赤部,將我崇州城事務官領回?”百里墨直視赤部首領道。
“當然,請便。”
“青部首領纔去世不久,相信諸位還有許多事要幫着離姑娘商議,穩妥解決,我們暫且不做打擾,先行前往赤部。”
百里墨說罷,與蕭紫衣退出了議事廳。六部令之事已塵埃落定,幾位首領不會再發難,接下來的事情,離水心那樣的女子,定能一人承擔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