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衣幾人在農莊又停留了一月,聽聞錢姨的死訊,月清流面上也並無太大波瀾。只是那在袍袖中的手,緊握成了拳。
中秋一過,盅不再發,月清流身上的傷,也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好轉起來。他笑言,這是擁有月族百年一遇能力的他,天賦異稟的其中之一。可蕭紫衣卻明白,爲這些特殊,他究竟付出了何種代價。
其間,長公主玲瓏大婚,駙馬繞城迎親那日,蕭紫衣與百里墨也喬裝隱在人羣裡去看了熱鬧。
祁桓鮮衣怒馬,一身紅色吉服,一縷日光將他映得臉龐如玉,卻不再見年少時那般意氣風發的模樣。蕭紫衣和百里墨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皆看到了相同的慨嘆。命運如此,有些往事,終究是沉入了似水流年中。
在離國待過了深秋,一行人才又出發,前往離、月兩國邊境的“魔鬼”沙漠,依計劃去尋找七彩花。
一如沙漠,頓時黃沙滾滾,遮天蔽日。
蕭紫衣自穿越之後,便一直在四國各城之間遊走,不成想這看似四季分明,繁華盡現的四國之外,卻也有這般情景。
無邊無際的沙漠,彷彿剛修剪過的金色草坪,帶着四季不變的炙熱,灼燒着每一寸肌膚,那滾燙的空氣,簡直能把人蒸熟似的。黃沙浩浩渺渺,人在其中,頓時顯得如此渺小。平展展的沙子,一直鋪到天邊,在天和地接頭的地方,起伏地聳立着鋸齒形的沙丘。
她將披風又向上攏了攏,遮住裸露在外的頭臉,只露出一雙晶亮黑眸。離開鳳邑時雖已入了初冬,一進沙漠,卻彷彿穿越了兩個世界,熱浪滾滾,灼得每一寸肌膚皆是生疼。
“紫衣,熱不熱?喝口水。”
百里墨將自己駱駝上的水囊送到蕭紫衣面前,卻被蕭紫衣搖了搖頭推回去,“我不渴,墨你留着。”
他們入沙漠已有五日,在這辨不清東西南北的漫天黃沙之中穿行,始終未見綠洲的影子。此時對於他們來說,水和食物都極其寶貴,她不能讓墨犧牲自己來維護她。
“
你若不喝,我也不要了。”望着蕭紫衣因乾涸而有些裂紋的嘴脣,百里墨執拗地猶自不肯收回水囊。
“你這又是何苦呢?”
蕭紫衣輕聲一嘆,明白百里墨不會妥協,便不再爭論地接過來,清沾脣邊抿了一泯。一絲潤澤的甘甜在脣齒間流轉,宛若林間清風慼慼。
“我們明日就出沙漠去。”月清流的聲音從旁傳來,難得未帶着戲謔,而是微擰着長眉,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不行。”蕭紫衣直覺拒絕,“我們還沒找到七彩花,怎麼能半途而廢?”
“紫衣,我不希望因爲我的事情,讓大家生命受到威脅。”
“這並非你一個人的事,既然我們應承了你,便是大家的事。”蕭紫衣寸步不讓。
月清流的目光望向百里墨,似乎在說,你如此在意她,何不勸勸她?百里墨一聲輕嘆,表示愛莫能助。他了解蕭紫衣,正因爲了解,他纔沒有去勸。蕭紫衣一旦認爲該去做的事,即便是再大阻礙皆攔不住,就像多年前的那個少女,爲了兌現守護弟弟的諾言,在蕭家受盡大罵欺侮,卻依舊執着一般。
“好,不管是誰的事,都不該再繼續下去。”月清流眉心蹙得更緊,“尋找七彩花一事,我放棄了。”
“那你一人退出便是了,我絕不放棄!”
“你——”月清流藍眸一瞪,如山泉飛瀉,點點水花,飛濺在蕭紫衣身上,片刻,才握了握拳道:“固執的女人!”
然後,先驅動駱駝向前走去。
忽而,沙漠中起了一陣風,毫無預兆,不同於豔陽炙炙的那種凜冽,吹掠起一片烏雲,層疊地遮住頭頂一方天空。瞬間,天如夜幕。
走在最前面的月清流神色一凜,轉頭就要往回走,可已然來不及。
沙丘突然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幾人身邊的黃沙急速地開始流動起來,漫天風沙捲起,瞬間黃沙彌漫,不見天日,讓人無法呼吸,難以睜開雙眼。
蕭紫衣努力在駱駝背上穩住身形,卻還是被狂風吹
得有些搖晃,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其他人,只聽到呼嘯的風聲掠過耳畔。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沙漠風暴?她曾在現代的科教節目中看到過,沙漠裡最危險的就是遇到風暴。風暴所過之處,連沙丘都可以被搬走,更何況是人?
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想出聲喚,問百里墨與月清流他們是否平安,可一張口,所有沙子頓時涌入,堵在嘴裡又苦又澀。
狂風還在變大,吹得視線模糊一片,儘管蕭紫衣使出內力來幫助下墜,但她依舊能感到,自己依舊被漸漸捲入風暴中,似飄零的枯葉,一眨眼便會被吞噬。
四周已經漆黑一團,狂風捲帶着沙礫,無情的擊打在蕭紫衣身上,她第一次感覺到,死亡距離她如此的接近,難道他們就要困在這裡,再也無法走出這片沙漠了麼?
蕭紫衣閉上眼,是否一睜開眼,她又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前塵往事,皆不過幻夢一場。
可她在這裡,尚有很多事還沒來得及去做——
思索間,蕭紫衣的身體已被吹離了駱駝,風沙的空隙中,她隱約聽到誰的聲音傳來,卻模模糊糊辨不真切。
驀地,她感到手腕一緊,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蕭紫衣仰頭,正對上百里墨如星般的黑眸,他已放開駱駝,躍身而起,一個扭身便將蕭紫衣抱在了懷裡。狂風吹散了他的束髮,黑髮如旗幟一般在風中飄揚。蕭紫衣的眼底,皆被那一抹墨衣墨發填滿,天地蒼茫,唯留兩道相擁在一起的身影。
狂風未歇,那兩個人影的輪廓,卻如此清晰。彷彿在荒蕪廣袤的歲月裡,只剩了這一個擁抱無比真實。
蕭紫衣很想告訴百里墨,不該這樣,他完全有能力保全他自己,不應不顧一切地來救她。
可她睜不開眼,張不開嘴,只覺風吹得頭腦愈發昏沉,在百里墨的懷中,聆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失去了最後一抹意識。
【作者題外話】:吃飯歸來,更新啦,親們,下午寫文,爭取早點更今天的第三章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