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身下馬兒吃痛，長嘶一聲，前踢高高揚起，祁睿手中尚握着彎弓，挽繮繩不及，被狠狠摔下馬背來，彎弓也斜飛了出去。蕭紫衣不給他遲疑之機，“蒼穹”長劍已凌空而至，刺向祁睿胸前。
祁睿顧不上起身，忙抽出腰間配劍去擋，兩劍相碰，發出錚錚聲響，蕭紫衣長劍沿着祁睿劍身滑下，細微的火花映紅她姣好的面容，那臉龐所流露的犀利神情，卻是冬日落雪，冰封湖面般的寒涼，與毫不掩飾的厭惡不屑。
也許之前，她對祁睿僅是敵人間的防備，那麼，他射殺蕭微雨之舉，卻令她所不齒，身爲一個男人，不僅不能保護自己妻妾，還要在危急關頭，犧牲她們性命，來爲自己某的利益，這樣之人，不配活在世上。
“蒼穹”畢竟是雲破天所贈予之名劍，寒芒頓現，冷意bi人，鋒利無雙，在蕭紫衣凝力之下，祁睿的配劍竟被生生削去一塊。“蒼穹”劍尖一挑，劃過祁睿衣袖，一截錦緞碎布飄落下來，如蝶翻飛。
祁睿手握殘破的劍，不禁頓感危機，慌亂地極目四望，才發覺自己帶來之人，除了他與蕭逸山外，皆再無活口。他轉向蕭逸山，磕磕巴巴地開口道：“蕭統領，你在做什麼？還不快來幫忙？”
蕭逸山卻未動，他跪在地上，懷抱蕭微雨漸漸冰冷的屍首，默默流淚，對於祁睿之言，彷彿置若罔聞。夜色漸淡，初升的晨曦在天際畫出一筆淺淺的橘色，灑落在蕭逸山背影之上，似將他身形，凝成了雕像一般。
祁睿心下更爲慌張，耳畔傳來蕭紫衣冷笑之聲，“你所作所爲，還會希望他能夠救你？”
話音方落，再度提劍刺來，祁睿撥開蕭紫衣的劍，虛晃一招爬起身，作勢上馬欲逃。蕭紫衣卻不給他這機會，劍鋒刺向他後心，祁睿一側身，遒勁的風便擦着耳畔拂過，蕭紫衣手腕一翻，“蒼穹”便似有了生命，直奔祁睿肩頭，祁睿躲閃不及，一劍正刺入祁睿右肩，在祁睿的哀號聲中
，他手裡配劍落地，“鐺”的聲響迴盪，聽在祁睿耳中，卻有如催命的號角。
蕭紫衣拔出劍，立即有鮮血涌出，祁睿捂住傷口，怒視蕭紫衣，餘光見蕭逸山此時手握長劍，沉默地走了過來，眼底流露出一抹希冀之火。
“快，殺了她！殺死蕭微雨實屬無奈之舉，待回去我定補償你加官進爵，金銀——”
祁睿話未說完，便倏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蕭逸山刺入他腹中的劍身。那難以掩蓋的震驚，竟蓋過了疼痛，他雙手扶劍，卻止不住傷口涔涔流血，蕭逸山冷峻憤然的臉，在他眼底沉澱，逐漸鐫刻成最後的記憶。
所有人皆靜默着，注視祁睿緩緩倒地，那圓睜的眼眸，致死未能閉上。蕭逸山面無表情地抽出劍，良久佇立，無人上前去打擾，因爲這便是屬於他的輾轉情仇。
身後城牆上大火依舊在燃，卻在晨光漸亮的天色中，顯得失色許多。一縷朝陽籠罩着祁睿橫躺在地的屍首，不知他在死前，可曾爲自己所爲而感到些微的悔恨？從某些意義上說，他許還不似蕭微雨死得幸福。
城牆上救火的喧鬧聲未歇，大祁的守城兵士們，似乎都未曾覺察，他們的臺太子，已然被刺死在了城牆之下。
此時，城門被從外打開，郭先和六子帶着幾名兄弟，無聲潛入。
“該走了。”月清流輕緩的聲音中，隱隱流露出些許繁複的輕嘆。
蕭紫衣上前幾步，望着蕭逸山，“你——要不要同我們一起走？”
蕭逸山搖了搖頭，“太子被殺，總要有人回去解釋清楚。”
“你打算如何告知大祁帝？”
蕭逸山目光掃過祁睿屍首，沉思中透出一抹微涼，“離國長公主離玲瓏派人劫持陳顯，與太子在府中發生衝突，離玲瓏率兵衝出城去，太子得到消息帶人慾追，卻在城門下被離玲瓏設伏所害。”
“這確是個好說辭，只是——”蕭紫衣頓了頓，
面露擔憂，“只是大祁帝可會相信於你？你此番回去，是否會有危險？”
“我跟隨祁睿多年，大祁帝不會懷疑，至多會問我一個保護不力之責，並無大礙。”蕭逸山望向城門，“你們快走，再耽擱下去，待救兵一到，怕是離開不易。”
“可——”
“紫衣，我們終有一日，會再回來，而且很快。”百里墨策馬上前，堅定的語氣有如遠山磐石。
“那，你保重。”
蕭逸山忽然牽動脣角，露出一絲微笑，他伸出手來，摸了摸蕭紫衣的頭，這一刻，有種從未有過的兄妹之情，輕輕將兩人環繞。
“你也是，一定要平安回來。”
蕭紫衣重重點頭，轉身上了凌勝子牽來的馬，不捨地又望了蕭逸山一眼，衆人撥馬，向着城門外策馬離去。
目送蕭紫衣一行人走遠，蕭逸山方又踱回蕭微雨屍首旁，靜靜席地而坐，出神望着蕭微雨，明亮的日光下，卻顯得無比蕭瑟孤寂。
“我不明白，既然已進了長安城，爲何不趁機殺到進宮去，擒住大祁帝？”直到離開長安城幾裡，與魅殺帶來月國援兵匯合，六子才問出心底疑惑。
郭先敲了他一記，“你以爲此事那麼容易？我們是趁亂打開了城門，殺了祁睿，可禁宮之中，駐守森嚴，長安城內可調動兵力甚多，就憑我們幾個，莫不是要去送死？”
六子撓了撓頭，不再言語。
幾人勒馬，遙望黎明中的長安城，天光放亮，新日初升。百里墨緊握住蕭紫衣的手，有股溫暖的柔軟，透過掌心傳遞過來。救出陳顯，離間離國與大祁，蕭微雨被殺，祁睿已死，蕭逸山背離大祁，這原本似乎是他們所願，但又並非如預期一般。
這一趟長安城之行，風雨飄搖中發生了太多，那指點江山的命運之手所描繪下前路如何，誰亦無法說清。
究竟還有多長遠之路，方能晴空現彩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