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除了嫁給你,其他我都會答應你。”蕭紫衣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伴着雨點敲窗聲飄散開來,卻遠比屋外那陰沉的天色,更要壓抑上幾分。
百里墨握着她的手一緊,疑惑中帶着緊張,“紫衣,難道我理解錯了?你不喜歡我?”
“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可——”蕭紫衣輕輕一掙,將手從他掌心裡掙脫出來,“可我不能嫁給你,除了婚姻,我什麼都能給你,也會陪你一生一世。”
你知道,我始終與你一起,除非你推開我。
這讓百里墨不禁想起,多年前在宮中桃花叢中,她也曾這般言說。
“你可還是不信任我?紫衣,現下情況與當年在禁宮不同,那時我還是二皇子,上有父母,必須依照身份和母親授意的女子成親,如今我只有你,你便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誰也干涉不了。”
百里墨以爲,蕭紫衣介意的仍是這一點,焦急解釋道。他能感覺出蕭紫衣的逃避,心底無端感到慌亂,伸了手再去拉蕭紫衣,卻因欠身太猛,而扯動了傷口,悶哼一聲,臉色又見了些蒼白。
“你快別動,若是傷口再裂開就不好了。”
“紫衣——”
“看來受了重傷之人恢復起來倒是很快。”
隨着一道從容而清朗的聲音,月清流推門而入,就那樣倚靠在門上,脣角含笑,雙臂環胸,肆意地打量着房內的兩人,也不知對他們見的對話,聽去了多少。清風自他身後敞開的門涌入,掠起他披散的髮絲,絲絲縷縷纏繞在他妖嬈的臉頰邊,只是那戲謔的語義之後,一雙藍眸終纏繞着機率並不分明的暗沉。
“清流,你快來看看他怎樣了。”見到月清流,蕭紫衣忙起身,擔憂百里墨傷勢卻是不假,可除此之外,還悄然避開了方纔那尷尬的話題。
月清流不急不緩地行至牀邊,伸手去爲百里墨把脈,嘴上也沒閒着,“枉我擔心來查看你醒了沒有,其實無需再查,只要看他這臉色,聽他說話的底氣,便可知脫離了危
險,已無大礙。”
聽月清流這樣說,蕭紫衣才長出一口氣。
能感覺到百里墨深沉的目光,始終籠罩在自己身上,她扯了扯衣襬,垂着頭不知該怎樣再開口,怕他再繼續追問下去。引蠱之事,自然要一瞞到底,倘若百里墨知道蕭紫衣將他身上的蠱蟲,引到她身上,必定心急之下,還會做出更爲衝動之事。這秘密,便讓她一輩子帶到墳墓去罷了。
“墨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去煎藥。”蕭紫衣說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內。
百里墨握緊身前的被子,一雙黑眸緊鎖着蕭紫衣身形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語。
月清流又望了望百里墨,也擡步跟了上去。
迴廊中,蕭紫衣和月清流一前一後走着,不過三步距離,可蕭紫衣不放緩,月清流亦不上前,兩人皆不說話,步態輕緩地走着自己的路。
幾許無言心事,在兩人間低迴,伴着廊外“噼啪”作響的大雨,煙幕中隔着一層輕塵,欲訴還休。
“百里墨平安無事,你不高興?”月清流的聲音,自身後穿透雨聲,傳來過來。
蕭紫衣腳步一滯,並未回頭,“當然欣喜。”
月清流邁開長腿,緊走幾步上前,意味深長地審視着蕭紫衣,“可我看不像,你此刻這神情,卻比他死了好不了多少。”
“呸呸,莫要胡說。”月清流這話,終於讓蕭紫衣成功仰起頭,瞪了他一眼,“對了,清流,你不是去送康神醫和月前輩了嗎?怎麼沒返回神殿,反倒出現在了這裡?”
“我很榮幸你現在猜想到要問,還是沒徹底將我給忘了。”月清流揚了揚眉,一臉哀怨。對於蕭紫衣明顯轉移話題的舉動,也未戳穿。
“這兩天發生之事太多,便沒顧得上。”
因爲她眼中唯有分明對百里墨的擔憂,其他一切,恐怕皆感受不到。望着蕭紫衣嬌美的容顏,月清流這句話,始終沒說出口。他不想bi她,即便是已然知曉她作出了決定,即便是等到了最後,
那結果是一道深深的心傷,即便她最終選擇攜手的那人,不是自己,他也要她能依着心意,做一件快樂的事情。
“紫衣,你有心事,爲何不對他說?”月清流雙眸盈動,忽而輕問。
蕭紫衣駐足也看向他,兩人相對而立,有被風吹入迴廊的雨絲,自一藍一紫的身影間穿過,驚起紛雜心緒。
蕭紫衣別開視線,“我沒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罷,復又匆匆向前行去。
“紫衣,我雖不知你隱瞞了什麼,但紙裡終究包不住火,早晚會有被察覺的那一日。”月清流這次沒跟上去,只用悠長的聲音,伴着蕭紫衣離去的腳步。
蕭紫衣聽得真切,走得卻是愈發快了。若真有那一天,便讓它來得更晚一些吧。
這秋日的最後一場雨,似乎是要將最後一抹餘熱徹底下盡,連下了三天三夜,不僅未曾停歇,甚至連轉小的趨勢都無。
蕭紫衣依舊無微不至地照顧着百里墨,煎藥、上藥、洗漱、更衣,皆是經過她手。只是每每兩人都是相顧無言,蕭紫衣是不敢說,而百里墨更像是不知該要怎樣說,只用深邃的目光,靜靜凝視着蕭紫衣的一舉一動。
每當感受到他的視線,都令蕭紫衣有些不安,明明兩人才剖白了心跡,卻謹慎得不能靠近,這般微妙關係,怕是世上少有。
這一日,蕭紫衣纔看着百里墨喝完藥,將一個枕頭墊在他身後,扶着他半坐起身,門外便響起一陣敲門聲。
“進來。”百里墨沉聲道。
一名城守府的侍衛走了進來,跪地行禮,頗爲焦急道:“城主,郭營長帶着人在門口雨中訓話,已有兩、三個時辰了,屬下等怕出事,所以特來向您通報。”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遣了侍衛退出去,百里墨纔要起身,便被蕭紫衣按住肩頭,“你傷纔好些,不宜隨便動,我去看看。”
不等百里墨回答,她已起身拿起門邊斗笠,推開門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