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有一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張質說道,他的語氣只有一種理直氣壯的感覺,他哪裡是說在說當見不當見,而是再說,我一定要見。
“不知道何事?”羅汝才問道。
羅汝纔對張質也有了幾分信任了。
張質這一段時間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瞞得過羅汝才的,羅汝纔不得不承認,張質的能力要比吉珪強多了。
張質雖然只是三甲進士,但也是進士出身,在北京廝混過,對大明朝廷是如何運作的,要比吉珪強了不知道多少輩。
張質一直在做事情,讓羅汝才感受也頗深,理順曹營上下。之前曹營戰力不下於官軍,但是此刻羅汝才纔有一種自己就是官軍的感覺。不再是草臺班子了。
所以對張質的諫言,羅汝才也是相當重視的。
“如果大王身爲吳王,當自重威儀。”張質說道:“否則當爲小人所笑?”
“誰敢笑我?”羅汝才冷哼一聲說道。
“殿下,當稱:‘孤。’”張質說道。
羅汝才一時間語塞。立即感到有幾分頭疼。
他羅汝才從小土匪窩裡面長大,從來不在乎什麼禮節,但是張質卻有一個致君堯舜上的心思,否則他堂堂進士出身,不能匡正君上,與小人何異?他一直覺得曹營之中的很多亂象源頭都是在羅汝才身上,比如下面的軍官無視法紀之類的。故而他一心要消除羅汝才身上的匪氣,怎麼消除,就是用禮儀。
當然張質也爲羅汝纔想過了,羅汝纔出身如此,用太繁瑣的禮節,定然不耐。故而張質就將很多禮節都刪減了很多。但是對羅汝纔來說,還是如緊箍咒一樣的東西。
而且羅汝才正是用張質的時候,不好說什麼,說道:“我,不,孤知道了。”隨即扶着額頭說道:“孤吹了河風,有一點頭暈,先生自去忙吧,孤回去休息一會兒。”
隨即逃也是的走了。
正在淮河北岸行軍的羅岱,接到命令之後,二話不說,就已經帶着麾下數千馬隊,離開大隊人馬,東而去了。
只是從此地到峽山城,還需要一兩日的馬程。
在此之前,消息就先一步來到了夏邑。
夏邑城下。
自從馬士英退走之後,張軒與袁時中緊張了兩日,之後得到確切消息,曹營大軍沿着淮河攻進鳳陽府之中,這才鬆了一口氣。
隨即張軒與袁時中碰了一個頭,確定下來下面的行止,張軒一面派人與羅汝才彙報,另一面派出士卒,四出圍剿官軍殘部,比如西到歸德,東至蕭縣,南過永城,北到黃河這一帶之中,都有兩人的兵馬在活動。
說的好聽是追繳官軍殘部,說得不好聽,就是在打糧。
畢竟軍無糧則散,爲了維持軍心士氣,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做。
這個時候,很多事情也都傳到了張軒的耳朵之中,
比如楊繩祖在徐州所做所爲。
張軒看過,心中暗道:“楊繩祖還是一個人才,在徐州居燃糾結了這麼多人。”
不過,張軒還沒有高興過來,後面的消息就接踵而來了。
“什麼吳家集大敗?”張軒大吃一驚,說道:“怎麼回事?”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楊繩祖的親信楊老五,他說道:“楊將軍匯合程繼孔,王道善,以及張方造,糾集數萬人馬,與官軍戰於吳家集。官軍以參議何騰蛟爲首,麾下有丁氏家兵數千。以及有各部士卒過萬。何騰蛟大破義軍,並斬殺張方造?”
“怎麼回事?”張軒說道:“以楊將軍之能,官軍區區萬人而已,怎麼爲其所敗啊?單單以數千騎兵對陣過萬官軍,楊將軍不能取勝,也不至於大敗吧。”
“列陣之時,因爲楊將軍許諾官銜,程繼孔,王道善,張方造這三個頭領,都言各部驍勇無敵,不用楊將軍出馬,也能敗敵殺何騰蛟。楊將軍見官軍人少,也就許了他們。結果,三名首領攻吳家集的時候,丁氏族兵忽然殺出來了,隨即大敗,張方造跑之不擊,死於亂軍之中,數萬大軍一朝崩潰,楊將軍也不能挽回敗局,只有撤退了。”楊老五帶着幾分苦笑說道。
楊繩祖唯一錯的就是太相信,這些徐州人的戰鬥力了。
“丁氏族兵?”張軒皺眉說道:“是什麼人?”
“丁家乃是永城大族,所居之鄉,就是丁家鄉,世代官宦,前任督師丁啓睿就是丁家之人。因爲世道很亂,丁啓睿總督河南的時候,挑選了一些精兵強將看護鄉里。劉超亂起,丁氏一族避居宿州,這何騰蛟所用。何騰蛟爲丁氏請官,爲首的丁啓光爲參將,下面的各有官職。”楊老五說道:“也就是丁氏族兵,突然出現,各位首領措手不及,纔有此敗。”
“哼。”張軒冷哼一聲,說道:“真是大明朝的官。”
丁啓睿打仗打個什麼鳥樣,簡直無能之極,張軒本以爲能力問題,但是現在看來,這丁啓睿還藏了一手,否則,以區區丁家又怎麼糾結數千家丁。
其實張軒是錯怪丁啓睿了,至少丁啓睿固然對家裡照顧非常,但是這數千家丁也不是丁啓睿一個人功勞,其中還有一個丁楚魁。丁楚魁乃是丁啓睿的伯父,丁楚魁此刻在馬士英營中,在伏殺劉超之事中,他也有參與。家裡面的事情,大多都是丁楚魁主持的。至少走何騰蛟的門路,就將家中家丁換成經制之師,卻是丁楚魁的主意。
“大人,我家將軍請大人進軍徐州,否則徐州士卒崩潰,我家將軍只能從徐州撤出來了。”楊老五說道。
所謂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何騰蛟的一場大勝,將徐州各土賊的心都給打崩了,想起了朝廷威勢。故而一個個都不再想大順朝的功名富貴了。
張軒心中的確有些心動。
無他,他現在急需補從,夏邑,永城一帶幾乎上打成白地了。根本支撐不了大軍多久。
這一帶不能久留,往西是李自成地盤,以曹營與闖營現在的關係,去哪裡打秋風並不是一個好選擇。至於南邊就是鳳陽府,馬士英剛剛退卻,張軒不想在沒有修整好的情況之下,與之交鋒。
如此一來,徐州就是一個好選擇了。
只是,張軒還需要等羅汝才的命令。
張軒剛剛想到這裡,就聽門外腳步聲傳來了,張素走過來,說道:“將軍恭喜了,大王來令旨?”
“令旨?”張軒伸手接過,卻見是一個軸卷,伸手一摸,立即感受到光滑的紋路,就知道這不是紙,大抵是絹。張軒打開一看,卻見上面有固定格式,豎行排列,開頭寫道:“吳王令旨。”下面寫具體內容,令張軒掌管數部,威脅鳳陽,便宜行事等等。但都是四八文,偶爾來一兩個生僻字,都是館閣體,寫得好像是印刷一樣。張軒一眼掠過,後面空白處還有一個紅色印璽的痕跡,張軒看出來是篆字,依稀看出來,好像是“吳王之寶。”四個大字。
張軒心中暗道:“有這個在,我就有足夠的行動自由了。” 張軒隨即對楊老五說道:“你就去告訴你家將軍,說我帶這大軍與小袁營,數日之內,就會大舉東進,讓他安撫好人心。在我們沒有到之前,不要被官軍剿滅了。”
楊老五大喜說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張軒一揮手說道:“去吧。不要讓你家大人等急了。”
“是。”楊老五立即答應一聲,隨即出去了,依稀有馬蹄之聲傳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大營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