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面的廝殺,要比白日要更加困難。
即便是火把再密集,光線條件也比不上白日。很多地方遠遠的看上去,不過是人影重重而已,至於看更清晰卻是沒有了。
這個時候,即便是千里鏡也不能幫助張軒看清楚戰場細節。
指揮權下方,也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再多的篝火也沒有什麼用處。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官軍也很少有打夜戰的經驗,張軒所部好歹有夜間行軍,突襲的經驗。所以這一場戰事,雙方打的都是錯漏百出。剛剛開始大舉火把,隨即舉火把的人,大多成爲了靶子。
黑暗之中醒目之極,所有遠程武器,不管是火炮火銃,弓箭,乃至於標槍,都是先向光亮之處攻擊。
隨後,所有人意思到這一點了,都紛紛熄滅火把。
隨即又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是下弦月,故此,天上的月色很淡的,當這些火把紛紛熄滅之後,再加上不少煙霧,能見度急劇下降,很多人官軍自己人撞在一起後,廝殺起來了。
畢竟戰場之上,所有人都崩緊了神經,看不清楚是敵友的時候,自然是先下手爲強。
故而好一陣功夫,雙方纔適應了夜戰的節奏,就是多點篝火,少用火把,誰舉火把,誰是傻子。
即便是這樣交戰的效率也並不是太高的。
縱然上面的人再怎麼督促,下面的士卒也下意思拒絕在黑夜裡面鏖戰。
這個時候,一堆蘆葦叢之中。
羅岱被人推醒,羅岱打着哈欠說道:“天黑了?”
“早就天黑了。”身邊的親兵說道。
羅岱這才從地面上跳了起來,打打身上的塵土,他渡河的時候,因爲水流的原因,上岸之後,偏下游一點。所以上岸之後,羅岱自己出去轉了一圈,並沒有驚動任何人,隨即下令,在蘆葦蕩之中隱藏。
這片蘆葦蕩並不大。蚊子特別多,所有人都被叮得滿頭包。唯獨羅岱自己回來之後,用衣服裹住頭臉埋頭大睡。並吩咐人,到天黑之後,將他叫醒。
聽着遠處的喊殺之聲,羅岱睡的很是香甜。
此刻羅岱聽到遠處的喊殺之聲依舊,說道:“還在打?”
“是。”身邊的人說道:“剛剛又打起來了。”
“真夠狠啊。”羅岱低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隨即他問道:“兄弟們都吃飽喝足了嗎?”
“都準備好了。大人,是領我們廝殺嗎?”身邊的人都激動起來。
人以類居,物以羣分。
一直能跟在羅岱身邊的親兵,無不被羅岱感染,養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幾乎是聞戰則喜。
“不。”羅岱說道:“我還肚子餓了,拿乾糧清水來了。”
很快,乾糧清水拿過來。
羅岱並沒有狼吞虎嚥,而是細嚼慢嚥起來了,似乎吃的並不是乾巴巴的,能砸死人乾糧,而是什麼珍饈美味一般。
其實羅岱此刻,心根本不在口中,而在耳朵上。
無數戰場上嘈雜的聲音傳來,羅岱細細的將這混音分開,辨認出這個聲音是什麼,這個聲音是什麼,這個聲音有多遠,這個聲音又有多遠,努力在腦海之中,構建出一副戰事圖。
揣摩戰事發展到了那一部分。
最後,他發現兩點,第一雙方交戰面積比白日縮小了,第二就是戰事還在僵持之中。
他確認這兩點之後,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意味着張軒一時間還沒有問題。他還有機會。
他三下兩下,將剩下的東西給處理了,說道:“所有人都聽我號令,不許出發一聲知道嗎?”
“是。”衆人答應下來。
羅岱說道:“好,包住馬蹄。上馬。往西走。”
往西走?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往西走是鄱陽湖啊?現在戰場在東邊,豈不是南轅北轍?
不過,羅岱在這數百騎之中,威信卓著,衆人都相信他。即便是滿心思疑惑也都不敢問。
出發之後,羅岱走在最前面,卻速度卻並不快。走出數裡之外,才放馬向南走。繞了一個大圈子,纔算是繞到了戰場正南方向,十里左右的位置。
從這個地方往東南,不過三十餘里,就饒州城了。不過,還有渡過一條大河便是了。所謂的昌河是也。
羅岱這才說道:“放下馬蹄。打起火把。”
“是。”衆人紛紛照辦。只是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包起馬蹄衆人明白是什麼意思,畢竟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在黑暗之中能傳出老遠,故而包起馬蹄消失噪音,減少被發現的機率。但是現在卻要放開,卻是什麼道理?豈不是立即被發現了?
還打起火把,豈不是明火執仗?顯被發現的晚嗎?
果然,不過片刻,就有數騎冒了出來,他們似乎發現了這裡的情況,但又摸不清是怎麼回事?
只是遙遙的看着。
“那面的兔崽子,給老子過來。”羅岱沒有看清楚,但是卻聽到清脆的馬蹄聲。只是有些人沒有注意到,羅岱此刻說話,卻是地道的遼東口音。
片刻,一個騎兵過來,卻不敢靠太近,遠遠的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羅岱冷哼一聲,猛地彎弓射箭,一箭頂在來人馬前,將來人嚇了一跳,卻聽羅岱說道:“我要殺你們,你們誰也跑不了,我乃遼國公帳下參將,姓左。你們來兩個人,給我引路,剩下的去報信。”
“是,是,是。”這一隊夜不收,不疑有他。
雖然曹營已經自立一方了,但是所有的甲具兵器,乃至戰馬,大多數都是從官軍繳獲的,彼此之間差別不大,唯一有差別的,大概是旗幟。而此刻黑夜之中,旗幟又被收起來了。
遠遠的看去,自然看不出前面破綻來。
而且羅岱雖然沒有說兩句話,卻將那種趾高氣昂的感覺,完全表露出來了。
又讓他們回去通報,他們自然不會多懷疑了。
隨即羅岱問道:“你們將軍的大營在什麼地方?”
“我家將軍今日沒有紮營,不過立陣於前方五里處,篝火通明,很容易看見。”這斥候說道。
羅岱微微一笑,聲音頓時變成地道的陝西話,說道:“既然這樣,你就沒有用了。”
這夜不收頓時明白,自己被騙了,想要說什麼,但是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就見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羅岱說道:“跟我衝。”
三五里的路程,放馬奔馳,也不過一會功夫而已。這個時候,羅岱已經不需要多做僞裝了,他要的只是快。
這個時候,方國安也知道了羅岱的消息。
“三百多騎。遼東口音,姓左。”方國安心中,翻來覆去的想,暗道:“會是誰啊?難道是左將軍的家僕?這個時候,他派人過來幹什麼?”
一時間方國安也沒有繞出來這個圈,很多時候,遇見這個問題在,人不會第一時間往其他地方想。
不過,礙於方國安與左良玉之間並不算和諧的關係,方國安不由多了幾分提防。他正要派人去請的時候,忽然聽到馬蹄聲,頓時覺得不對勁,他感覺這時間不對勁,斥候剛剛來報,怎麼他們後腳就來了,這速度太快了。
快得有些不尋常。
“除非。”方國安臉色大變,心中暗道:“其中有詐。”
他敏銳的覺得,不管這隊騎兵是不是左良玉派來的,這其中都有問題。
“立即去攔住。”方國安說道:“不許他們靠近。”
只是羅岱處心積慮才摸到這個機會,現在再阻攔,豈不是太遲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