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軒絞盡腦汁一時間找不到什麼理由推脫。
羅汝才哈哈一笑,說道:“你是我女婿,此去江南,正是用自己人的時候,怎麼會將你留在這裡,不過,你覺得袁時中怎麼樣?”
張軒這才鬆了一口氣,只是心中隱隱做疼。
張軒早已將袁時中當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了。袁時中雖然在用兵之上沒有特殊的才能,但是怎麼說,也是從崇禎十一年就開始起事,還能活到現在,縱然屢戰屢敗,依舊有人投奔。
可見袁時中的人格魅力。
袁時中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但是用之爲封疆大吏卻是合格的。
只是張軒在袁時中身上花了這麼多功夫,就是想將袁時中收爲己用,但是羅汝才這樣一弄,袁時中留守鳳陽。再加上張軒之前所言的,非要有三萬人馬不可,預示着袁時中的地位會立即上升。
好不容易纔收復的袁時中,估計又要與張軒平起平坐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削弱了張軒的實力。
但是張軒能說什麼?什麼也不能說,且不說羅汝才之前說的,讓張軒留守鳳陽,單單是此刻張軒如果說了什麼,落到袁時中的耳朵之中,恐怕所謂的結義之情,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事已如此,張軒知道這一件事情,恐怕已經是定局了。只好順水推舟說道:“袁將軍,率領小袁營,縱橫兩淮之間,有數年之久,人地兩熟,又是一方之雄,是再合適不過了。只是卻不知道袁將軍意下如何?還有袁將軍麾下的兵力未免單薄了些,卻不知道殿下準備如何安排?”
既然留不住袁時中了,張軒就爲袁時中多要一些好處了。籠絡不住人,籠絡住人心也是好的。
“有你在想來袁將軍不會不答應的。”羅汝才淡淡一笑說道:“如果袁將軍不答應的話,孤再與他談談便是了。”
張軒雖然已經知道無可挽回。但是聽羅汝才如此說,才知道羅汝才注意已定,只好說道:“臣定然會勸說袁將軍的,不敢勞煩殿下。”
羅汝才點點頭說道:“小袁營本部人馬,大抵有一萬左右,再加上歸德留守的人馬,估計有一萬五千左右,孤給他撥上一萬五千士卒,再命金將軍爲袁時中的副將,想來也就夠了。”
金將軍是誰?自然是金聲桓了。
如此一來,張軒麾下的幾根支柱硬生生的折了兩根。張軒一下子損失了不少兵力,雖然不能說孤家寡人。但也遠不及當初剛剛攻下鳳陽城的時候了。
羅汝纔在壽州城下大勢擴軍,一時間步軍從一兩萬擴充到七萬上下,羅汝才也知道他倉促之間擴軍的士卒,是一些什麼貨色,故而一下子撥給袁時中一點也沒有心疼的感覺。
但是張軒卻不行了。
張軒麾下,也就是張軒本部,汝寧軍,曹宗瑜新編的徐州軍,袁時中歸德軍,再加上楊繩祖本部騎兵,金聲桓本部騎兵,剩下的還有一些民夫附從之類,近五萬人馬。
這一下給他弄下來一萬五千。
可以說是傷筋動骨了。
不過,羅汝才也是不得不爲之。
無他,張軒擴充的太厲害了。
一個首領必須注意自己麾下的力量平衡。
曹營全部人馬才一十五萬上下,其中還有不少濫竽充數的,而張軒統領的人馬,就在五萬上下,更不要說袁時中,金聲桓等都是張軒收復的,未必聽令於曹營。
羅汝才固然不懷疑張軒有二心,但是也必須維持內部力量平衡,不能讓張軒一家獨大。
羅汝纔有時候細細數來,心中也不得不震驚於張軒在曹營之中勢力之深。
曹營長史,文官之首,張質是張軒親族,之前依賴的汝寧府,乃是王度所管轄,而王度是張軒一手提拔,甚至連水師統領,也是張軒的人。再加上張軒本部人馬擴充之快,出兵離開汝寧的時候,纔不過一萬多人,數月下來,居然有五萬之衆了。
不加以節制的話,羅汝才倒不怕張軒如何,但是他怕他去後,張軒有非分之想。
不過,限制是限制。但是張軒畢竟是羅汝才的女婿,是自己人。羅汝纔將來也想大用張軒,用得手段相當緩和。袁時中本來就是一方之雄,一兩年之前,還與曹營,闖營三足鼎立。
只需稍加擡舉,袁時中自然能在曹營之中自成一系。
而袁時中與張軒交好,不過是讓袁時中從張軒的下屬成爲盟友而已,不要忘記了,袁時中與張軒結拜的時候,羅玉龍也在其中。想來袁時中今後固然與張軒親善,但是如果張軒與羅玉龍起了衝突,袁時中也不好輕易決斷的。
“金聲桓暫且留在鳳陽,這一次大勝勇衛營,所獲不少。孤撥三千匹馬給楊繩祖,依舊讓楊繩祖跟着你,如此一來你手下的騎兵也不會少多少。”羅汝才說道:“如此你覺得如何?”
楊繩祖是羅汝才的人,加強楊繩祖的實力之後,在張軒麾下,以楊繩祖的實力,是名副其實的副將了。不管張軒與楊繩祖的關係多好,羅汝纔有自信,在關鍵時候,楊繩祖會聽羅汝才的。
張軒如果剛剛之是心疼一下子剝離了袁時中與金聲桓兩部人馬,但是此刻隱隱約約有所感覺了。頓時心中一緊,不敢多說什麼,說道:“如此就好。”
伴君如伴虎。張軒此刻纔有深刻的體會。
之前張軒對羅汝纔有很多看法,有埋怨,也有感激,總之還是就羅汝才當成岳父,當成一個長輩,或者是公司大老闆來看。但是此刻他知道,皇帝與大老闆絕對不能等同。
即便公司再大的老闆,懟了之後,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大老闆還能殺了你不成。但是現在羅汝才,可是真能殺人。
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聽起來不過是馬屁話,但是此刻卻是張軒心中的真實寫照。
“憑之,這一次渡江之戰,孤準備分兵南下。孤依然想讓你獨領一路人馬,回去之後,先將此事辦妥,明日來此議事。咱們爺兩再好好的嘮叨一下。”羅汝才帶着幾分和顏悅色說道。
張軒卻不敢有一絲怠慢,說道:“我這就去勸袁時中。還請殿下放心。”
“對了,等一會兒,讓袁時中與金聲桓來見孤。”羅汝才說道。
“是。”張軒答應下來。
張軒緩緩的退出大殿,站在大殿之前,大殿是皇宮正殿的規格,向南一眼望去,重重疊疊的門戶,延伸到大街之上,周圍都有甲士站崗。雖然談不上刀槍林立,鱗甲曜日。但是也是氣勢雄渾。
張軒緩緩的走下來,心中卻頗不平靜。
“縱然我在萬人之上,也須在一人之下。”張軒心中暗道:“什麼時候才能像當初那樣無拘無束,不低任何人一頭,大抵是回不去了。”
在後世,張軒並不是頂尖的人才。比張軒厲害的人成千上萬,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即便張軒面對國家主席,心中也覺得自己是平等,大家都是人嗎?當然了張軒的日常生活之中,從來沒有國家主席的位置。
而今日羅汝才的所做所爲,非常強勢的詮釋了一件事情,我給你的,纔是你的,我不給你,你有再多也可以被隨時拿走。甚至包括了你的性命。
後世縱然有太多的黑暗,最少明面之上人與人是平等。張軒再想感受這一切,卻是沒有了。
他能如何,不過一嘆而已,日子總要過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