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軒再次回到彭澤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了。
這一段時間之內,發生了很多事情。
曹營主力,在湖口長江段,兩岸猛攻,左良玉寸步不讓,雙方可以說是步步血戰。長江南岸還好,畢竟陸路相連,即便打不贏也能退下來,但是在江心洲之中,卻是另一個樣子。
即便打不贏,後面是滾滾長江水,退無可退。
很多時候,上江心洲之後,就回不來。 每一次進攻都傷亡慘重,即便有鄭家船隊的支持也是這樣。
甚至曹營不得不放棄,對江心洲的進攻,竭力進攻兩岸的攔江鐵索。不過,此處長江兩岸多爲山地,雖然山並不太高,但是依舊是居高臨下,曹營必須仰攻,可以說死傷累累,在交換比上,並不站便宜。
左良玉所部,野戰或許無力,但是防禦上來說,卻還有一些能力,再加上足夠的火器支撐。
接近半個月的猛攻,曹營已經談不上師老兵疲。但也算是頓兵于堅城之下。士氣有些低落。
可以說張軒的辦法,來得正好。
而且北邊局勢也發生變化,懷慶之戰,落下帷幕。
闖營並非沒有竭力做戰,陣斬清軍總兵官金玉懷。讓多爾袞大爲鎮定,臨時派遣多鐸緊急增援。現在形勢已經扭轉,不利闖營,同月,太原失陷,姜襄投清。在闖營撤離山西的時候,安排大量的降兵降將駐守山西。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一片石之戰,闖營主力,確切的說是李自成的嫡系,損失過重。已經無法派他們鎮守山西,這樣會進一步的消弱李自成嫡系人馬,讓闖營內部無法維持下去。
但是降兵降將又如何,能爲闖營死心效力。
自然是闖來降闖,虜來降虜。
姜襄就是其中代表。
而姜襄投降阿濟格,清軍兩路夾擊陝西的戰略態勢已經形成。一方面是阿濟格的重兵集團,從山西北部,進入陝西。李自成派高一功率兵抵禦,另一方面李自成親自帶領大軍,與多鐸繼續懷慶之戰後續大戰。潼關之戰,一觸即發。
如此局勢之下,羅汝才自然迫切的想找到破局的辦法。
張軒一到,羅汝才就立即召見張軒,直接問道:“你的辦法有幾分把握?”
張軒來得時候,特地考察過了。將身後地圖鋪開,說道:“此處有一個隘口,地勢平坦,從此處向東南,挖掘不出三十里,就可以溝通鄱陽湖。我也看過鄭家的船隻,大船不說,一般福船不過數丈寬就行了。”
“不敢說必勝。”張軒說道:“但是引官軍來攻,卻是可以的。”
“好。”羅汝才說道:“這一戰,我就交給你了,楊承祖會協助你的。鄭氏也會聽你號令,只是戰場無父子,年底之前,如果沒有什麼進展,就不要怪我無情。”
張軒說道:“請岳父放心。一月之內,必有結果。”
張軒忽然覺得心中沉甸甸的。
他很明白,師老之後,如果再沒有進展的化,羅汝才只能撤軍了。
雖然這一次西征,佔據了南直隸,以及江西鄱陽湖以東大片地域。
但是在未來,曹營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時機這東西,一旦失去就很難挽回了。或許在羅汝纔看來,曹營有失敗的本錢。但是在張軒看來,如果而今他不能成功,曹營將來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來挽回今日之失。
張軒一答應下來,二話不說。立即準備動手。
不過,張軒先做的第一件事情,卻不是丈量土地,規劃這一道人工水道,而是放出風聲去,讓左良玉知道這一件事情。
這是陽謀。
曹營要做的事情,就放在這裡。如果左良玉不阻攔的話,那就繞過湖口,讓鄭氏一部分船隊進入鄱陽湖。
鄱陽湖水上優勢一旦失去,湖口後方起火,根本無法支撐。
而左良玉如果阻攔的話,那麼在湖口縣城之東,這一道人口水道之前,這一片開闊之地,就是雙方決戰之地。
這更是正中曹營下懷,曹營就不怕與左良玉決戰。
放出風聲過後,張軒帶着一行人再次來到這一個普通的隘口。
這裡沒有什麼地方,不過是兩座山丘之中,一道數裡寬的平地,大多都開墾成農田了。
但是這裡就是長江這一段南岸處,最容易挖掘的地方。
張軒滿眼看去,卻最外圍有數千人馬警戒,而中間有不少人都在開工,已經挖掘了數米之深,看來施工上沒有什麼難度。下掘數米,多爲沙土,還有一些鵝卵石什麼的,看起來這個地方,在數千年之前,或許就是一條古河道的遺址。並不難開挖。不過並非沒有問題的。
“大人,如今已經十月。今後天氣越來越冷。”姚啓聖說道:“恐怕,這工程,一兩月之內完成不了。”
崇禎年間是小冰河期最盛的時候。
所以雖然在南方,長江等河流雖然不會結冰,並不意味着土地不會被凍結實。到時候,施工難度大大增加。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什麼重型的器械,都是靠人力施工的。
天氣因素對施工的影響太深了。
“大人。”胡澹說道:“並非沒有辦法?大人可聽說過陸地行舟嗎?”
“陸地行舟?”張軒問道。
“很多地方,如果有險灘難度,都是用這個辦法,最典型的是唐時,砥柱附近有人,神,鬼三門,常常有船沒入波濤之中,故此就有人陸地將船運過三門,再放船下水。”胡澹說道:“船並非不能在水中行動。”
“那些都是小船,而是鄭家的船隊都是海船。”姚啓聖說道:“一船最少數百料,根本拉不動,如何能行動?”
“別的季節,未必可行,但是如今卻正好不過了。”胡澹說道。
張軒心中一動,說道:“你說是冰面。”
胡澹說道:“正是。”
張軒心中一動,頓時覺得不錯。這是一個好辦法。大大減輕的工程量,只需挖出一道引水溝就行了。待冬至之後,天寒地凍,自然可以冰面運船。當然這個思路可行,依舊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畢竟福船大多都是尖底的,不事先準備好,怎麼能讓福船在冰面上拖動。
張軒改變計劃,數萬人在張軒的指揮之下,放下兵器,開始挖土的時候。
整個戰場忽然靜了下來,兩軍加起來數十萬大軍,一時間都靜坐,似乎彼此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觀望的。
羅汝才雖然將這事情交給了張軒,但是如此大事,他又怎麼能不過問,他看張軒安排的井井有條,對各級將領安撫也到位,各部將領看在羅汝才的面子上,也沒有爲難張軒的意思。
羅汝才這才鬆了一口氣。
“咳咳咳。”羅汝才蒼白的頭髮不住的亂動,卻止不住他猛烈的咳嗽。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在冬季來臨之時,羅汝才身上也反應出種種不適。他不敢有一絲透漏出去,就連羅玉嬌也打發她去找張軒了。
否則如此大事,羅汝才又怎麼會如此相信張軒。
“憑之這孩子也不錯。”羅汝才心中暗道:“我走之後,玉龍坐鎮後方,凡有大事,可以派憑之掛帥出征。多的不敢多想,這江南半壁卻是我羅家的了。不過,我走之前,一定要給玉龍留下一個好局面。”
“長江一線,必須全部到手。”
羅汝才一想到這裡,心中猛地生出一股力氣,再次拿出一分分情報,細細判讀左良玉這個老對手,現在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