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此刻站在大營之中,咬牙切齒的說道:“不是說,寧波那邊有一點動靜,就能報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沒有人給他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戰是張軒蓄謀已久。
張軒或許不能完全封鎖寧波城的消息,也不可能完全封鎖住城外的消息。但是他只需將消息封鎖一兩時辰,只要跑得比消息走快就行了。
故而這一次出征是在夜色落幕之後,纔出城。
出城之後,整個寧波城之中全部戒嚴。不管任何人都不許出城,王進才就留守寧波城。
並且沒有沿着姚河行軍,一路上也不準點火把。無數夜不收四處警戒,幾乎從威遠城到寧波城下,都是在張軒的監控之下。
或許在河裡海里,張軒拿鄭家的人沒有辦法,但是一旦上了岸,想要封鎖消息,卻是輕而易舉的。甚至鄭芝龍也習慣了,這種斥候戰的下風。畢竟他麾下從不少,敢在暴風雨之中搏擊大海的勇士,但是卻缺少能騎馬衝陣的騎兵將領。
而這一點,恰恰是曹營的特長。
或許對付別人,會有一些力不從心。但是對付鄭氏的斥候,幾乎像大人打孩子一樣。
爲了這一戰,張軒不知道埋下了多少伏兵,有用的沒有用的,可以說是處心積慮了,該因張軒太清楚了,正如戚繼光所言,一個人能在戰場上發揮出來的實力,有平時訓練的三成就是合格了。
而張軒這些準備,真正能派上用場的,有三成張軒已經很滿意了。
但是僅僅是三成準備發揮效果了,已經讓鄭芝龍疑神疑鬼。特別是不遠處定海縣城之中的熊熊大火,看上去似乎整個縣城都燃燒起來了。
“真是好毒的手段。”鄭芝龍自然將定海縣城之中的大火,也當成了是張軒埋伏下來的手段。
“父親,孩兒請命。”鄭森此刻一身戎裝,看上起意氣風發,今夜如此情況,鄭氏之中有不少人人心惶惶,但是鄭森沒有一點懼意,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上崛起了。
“好。不虧爲鄭家兒郎。”鄭芝龍說道:“不過,現在不是打仗的時候,傳令下去,所有人上船撤離。”
“父親爲什麼?”鄭森不理解。
在他看來,雖然形勢不利,但是鄭氏的主力並沒有受到損失。
真正損失慘重的是張名振與王之仁兩部人馬,而鄭氏兵馬都是在姚江北岸立營,雖然此刻官軍大隊人馬潰敗下來。此刻再戰勝負尤爲可知。
鄭芝龍心中也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兒的心思是好的,但是現在還是先走撤爲上。”
鄭森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是鄭芝龍卻是老江湖。
他首先想要的並不是大勝,而不是大敗,只要不把本錢折在這裡,以舟山爲基地,以他鄭家的實力,雖然可以東山再起,而此刻損失最大的是張名振與王之仁所部,鄭芝龍是一點也不心疼。甚至心中暗暗有一絲快意。
他心中想將舟山佔據爲下來的心思,從來沒有熄滅過。看停駐在舟山的張名振與王之仁兩部人馬,都有一點礙眼。
更不要說,兩人都是一心反攻浙江,時時在鄭芝龍身邊勸說鄭芝龍登陸,奪下寧波城。光復浙江城。
有這麼順水推舟的機會,鄭芝龍不介意送他們去死。
其實比起岸上的情況,鄭芝龍更擔心水面上的情況,上游的火船已經衝了下來,數量不多,不過百餘艘而已,但是在夜裡聲勢浩大之極。已經點燃了不少船隻。
鄭芝龍就是水戰的好手,更是用火船的好手。
面對這個局面,他大吃一驚,因爲他知道,現在鄭氏的船隻都在姚江內河港口之中,姚江雖然不窄,但也不是什麼大江大河,鄭氏的船隻又多,稍有不甚,就一個火燒連船的下場。
對鄭芝龍來說,這樣的損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當然了,鄭芝龍自己也沒有意思到,他對陸地上與張軒交戰,其實有些怯意的。
雙方糾纏了這麼長時間,彼此之間都相互瞭解了。
鄭芝龍自忖沒有三倍的兵力,未必是曹營精銳的對手。而今日這架勢,一看就是張軒蓄謀已久的攻勢。鄭芝龍寧可避上一避,不與之爭一日之短長,反正海上優勢在他手中,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何必死磕張軒。
“可是王總兵與張將軍還在。”鄭森說道。
“派個人去通知便是了。”鄭芝龍毫不在意的說道。他隨即又叫過施琅,說道:“立即讓船隊動起了,提防火船。”
“是。”施琅大聲說道,眼睛微微一瞄鄭森,心中暗道:“真是一個公子哥。”
夜間貿然出營做戰,根本就是大忌,那麼是開營收留潰兵也是大忌,因爲誰也不知道,這接進營中的潰兵是不是敵人假扮的。這個時候持重爲上,保全自己爲上,雖然有些迂腐保守,但也算得上是兵家正道。
施琅的傲氣幾乎絲毫沒有掩飾,鄭森看在眼裡,暗暗要牙一眼不發。他對鄭芝龍很失望。
鄭森當自己是大明將門虎子,而鄭芝龍不管頭上戴上什麼頭銜,但是內心深處,依舊是那個天啓年間幹翻兩個老大的海賊王。特別是朝廷風雨飄搖的時候,他更想保存實力,不想冒險。卻不是才二十歲的鄭森所能明白的。
天亮了,
陽光從東面大海之上貼着地面線飛翔過來,首先照亮的是附近最高的招寶山上威遠城炮臺之上。
阮進看着清晨的陽光感覺到微微有一些刺眼,不過他片刻之間,就將這股刺眼的感覺拋到腦後了,因爲他看見大隊官軍狼狽的敗退下來,還想要倒衝鄭家的沿江大營。
轟轟的炮聲從鄭家的大營之中爆發出來。
不過這些炮火併不是打向張軒的所部,而是打向潰兵的。
一時間潰兵被打的哭爹喊娘。大片大片的死在鄭氏大營之前。
張軒也就收兵了。
見好就收。
張軒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一場奔襲下來,大軍的體力消耗嚴重,即便是想攻鄭氏大營,也不會選擇在今日進攻。要先養養一士卒的體力,還有救火。
張軒內心深處,終究不可能見死不救。
他在距離鄭氏大營數裡外停住了腳步,無他,忌憚鄭氏營中的大炮,不敢靠得太近。
“小官拜見大人。”阮進一身狼狽,渾身是血,身上好多地方都掛了彩,用布條纏住。向張軒下拜說道。
張軒一把將阮進給扶起來了,說道:“好,阮將軍,這一戰你是首功,戰後自然有封賞。”
隨着張軒所部的人手越來越多,張軒越發注意程序的正規化,之前一言獎賞,一言處罰的事情,也慢慢的收斂起來,畢竟賞罰都應該有一定之規,不該輕易破格。
在之前張軒所部人手的時候,張軒對大部分軍官的檔案資料,幾乎都能記下來七七八八,故而口頭提拔,一般也相差不大,但是現在人多了,張軒也不可能掌握所有下級軍官的能力,故而張軒逐漸減少,這種隨口封賞的衝動。改爲論功行賞。
“謝大人,此戰是大人神機妙算,卑職不敢據功。”阮進說道。
“我是搶屬下功勞的人嗎?”張軒說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再立新功。將來的浙軍水師總兵官的位置就是你的。”
阮進心中猛地一跳,口舌發乾,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總兵官可是實打實的高級將領。 他之前還是一個見了衙役都不敢放肆的小角色,就這樣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