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後宮寵妃

匡敏對聖人不可謂不瞭解,當忙碌的一天過了大半,內侍恭恭敬敬地詢問今日是否要招妃嬪來伴駕的時候,聖人想也不想便點了藍昭儀。

對後宮妃嬪來說,位份和子嗣固然重要,寵愛卻更爲要緊。藍昭儀做了十餘年的後宮第一人,多得是宮女、內侍向她投誠,就連那些有品級在身,在後宮極爲得臉的內侍、女官們都不敢隨意得罪她。就好比現在,藍昭儀剛從肩輿上下來,穩住身形,往內殿走去,引導的內侍便以極輕的聲音說:“聖人今兒見了海陵縣主,提到了代王嫡系一脈連香火都沒能留下的事。”

藍昭儀眼觀鼻,鼻觀心,好似壓根沒聽見這麼一句,心中已有了計量。

她雖生得一副嫵媚多姿,風流多情的模樣,性子卻再本分不過,做奴婢的時候從不敢踏錯一步,入宮後更不敢有任何逾越之舉。即便做了聖人這麼多年的寵妃,她也很少主動去陷害別人,從來都只是被動防禦。也正因爲這份謹慎,才讓她平安活過了這麼多年,還有了今日的風光。與她一道進宮,那些主動害人的,或者低調做人,在暗中蹦躂,想悶聲發大財的,能留條命就不錯了。

聖人的年紀大了,後宮踏足得少不說,招妃嬪伴駕也多是聊天下棋,權作解悶。年長的妃嬪要麼一心緊着兒女,要麼心如死水地過了大半輩子,略年輕些的妃嬪,算算年紀,歲數與藍昭儀也差不了多少,二十好幾了。若說年少的時候還有些爭風吃醋的心,這麼多年下來,她們早明白了世事的殘酷,包括沒有子嗣傍身的藍昭儀。

知曉聖人心情不好,藍昭儀半句話都不敢說,見聖人桌上壘着厚厚的一摞奏章,聖人正逐一翻看,她便乖乖坐到一邊,連磨墨都不曾代勞,更沒有驚擾到聖人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聖人放下手中的奏摺,忽然問藍昭儀:“朕給你母親過繼個嗣子,如何?”

藍昭儀心中一緊,忙道:“聖人的好意,妾感激不盡,只是……阿姊爲安富伯續絃,已……世人多難抵抗榮華富貴的誘惑,保不齊過繼的嗣子,或者嗣子的親戚仗着聖人的威勢,魚肉鄉里,欺凌百姓。妾三生有幸,伴於聖人身側,豈能爲一己之私,壞了聖人的清譽?”

她雖出身低微,不通文墨,這些年在宮中也拼命讀書識字,練習琴棋書畫,以充實自己,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也很有條理,卻不知爲何,聖人追問了一句:“當真?”

藍昭儀知道瞞不過聖人,便露出幾分哀傷:“能給母親過繼嗣子,妾心中十分歡喜,可,可嗣子怎能不奉養生父?不瞞您說,阿母之所以在盛年生下阿姊,只因阿姊是侯府主子的孩兒,可……”藍昭儀的生母本想賭一把,也好逃離做侯妾不堪的日子,誰料巨平侯府本就入不敷出,主子們又個個不顧忌臉面,什麼禮義廉恥都不顧。養女不上不下的,還得花心思教,耐心地養,找合適的主兒送出去。還不如不認下私生的女兒,甚至繼續讓她做輾轉於權貴之中的侯妾,任人作踐。

聖人早就知曉藍昭儀對巨平侯府的印象極差,也明白巨平侯府的人私底下是什麼德行,並不覺得奇怪,今日聽了藍昭儀一說,卻更覺噁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巨平侯府的日子雖有些艱難,排場沒旁的侯府高,主子們卻也是錦衣玉食,難不成連個婢生的女兒都養不起?哪怕不當做庶女養,將她放到莊子上,不短了她的衣食,嫁到小門小戶,也比這樣好啊!

藍昭儀生怕聖人誤會自己是告狀,忙道:“妾剛記事沒多就,阿孃就去了,一直是阿姊庇佑妾,那些陳年舊事,妾也不怎麼清楚。許是侯府的人見到妾得寵,又知妾的身世上做不了什麼文章,便拿阿姊說事。”她出生的時候,她的生母早就年老色衰,成日與小廝、馬伕等廝混,最愛與幾個同樣失寵的男寵混在一起,也不知藍昭儀究竟是誰的女兒。落到這一步,就連得力些的管事都不怎麼看得上藍昭儀的生母,更別提侯府的主子了。倒是安富伯夫人出生的時候,她們兩姐妹的生母年紀還不算老,被主子看上也說得通。

匡敏聽了,心中哎喲一聲,暗道你還不如不說呢!這麼一說,還不是將巨平侯府往死裡埋汰?

聖人點了點頭,淡淡道:“也對,有你們兩個女兒記着她,這就夠了。”

藍昭儀對同樣是重生,卻不擇手段攀附魏王,爲此竟拆散了蘇銳與陸泠良緣的莫鸞深惡痛絕,心道上輩子你做王妃,代王死了,這輩子沈曼做王妃,代王非但沒事,還有個嫡女,不是你莫鸞的錯,還能是誰的錯?

她知代王風評極好,人人皆讚頌代王寬厚,便將代王想成了與記憶中的魯王一般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愛屋及烏,又明白聖人對代王愧疚,哪有不賣好的道理?聞言便道:“妾也不怕您笑,說幾句粗俗直白的話。這孝順與否,得看撫養、教養的人如何,歹竹出好筍的畢竟是少數。孩子小的時候不懂事,一舉一動都跟着父母學,即便延了西席,每天也要與父母見面,長大了離開家,這時候想再掰,學壞容易,學好難啊!”

“你這些話的確糙了些,卻是這個理。”聖人想到了陳留郡主,兩個兒子都被婆婆抱走,沒留在陳留郡主的身邊,現如今便和他們的父親高衡一樣,成天就想着歪門邪道。

高衡也當真可笑,堂堂申國公,跑去做魏王***也就算了,竟還提出要和高翰續宗?聖人雖明白,爲了政治,續宗是十分流行的手段,可也要看對方的份量夠不夠啊!僅僅是爲了一個斷案如神的人,爲了讓魏王在這件事上多些助力,還不知能不能將高翰從魯王一系拉過來,就擺出這般嘴臉……想到他們高家的祖宗是這麼容易就能往上添的,聖人就後悔自己當年看走了眼,耽誤了陳留郡主一輩子。

別人不知莫鸞對秦琬的心結,藍昭儀能猜到啊!她費盡心思,好容易纔將莫鸞重生的秘密送到了蘇銳的手上,蘇銳卻沒半點動靜,藍昭儀也不知蘇銳信是不信,本能地就不想便宜莫鸞,便道:“這些都是民間俗話,還有許多,比如寡婦的兒媳難當,繼母難做,很多很多。”

聖人看了藍昭儀一眼,不帶半點感情,藍昭儀卻被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跪地請罪:“妾不該妄自揣度您的心思,妾,妾只是……”她想要找個理由,硬是找不出來,又不敢扯秦琬出來,直覺告訴她,聖人只會更加生氣。

藍昭儀的性子頗爲簡單,聖人心裡明白,知道她只是爲了討好自己,順便踩一踩魏王。後宮妃嬪在諸王一事上有所偏向無可厚非,反正影響不到他,藍氏好歹陪伴了自己十餘年,雖說早期存着拿她壓一壓太子氣焰的想法,但這麼多年下來,一是有那麼些情分在,二便是聖人已經懶得與小姑娘呆在一起了,年長些的,對他熟悉一點的,相處起來還容易些。

聖人更清楚,藍昭儀說得在理,蘇銳常年不在家,莫鸞雖談不上守寡,對兒女也比旁的母親看重些。再說了,男人都不喜歡被女子尤其是妻子給壓制住,想當年館陶被她的駙馬姿容所迷,鐵了心要嫁給對方,成親後說是掏心掏肺也不爲過。她那麼驕傲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爲了愛情硬是伏低做小,除了醋得將公主府圍成鐵桶之外,什麼都願意爲駙馬做,結果呢?她的駙馬被她捧慣了,又唯獨在這件事上得不到順從,竟納了個外室,公然打皇家的臉。把館陶惹惱了,先將外室的臉劃花,再將對方活活打死,然後廣收面首,就是不見駙馬,他還不得乖乖受着?

秦琬不是公主,又比館陶懂事很多,越是這樣,聖人越心疼。想到陳留郡主的前車之鑑,聖人嘆了一聲,原本動的些許心思又按了回去,他揮了揮手,示意藍昭儀離開,方道:“傳令下去,讓麗競門多派些人,跟着蘇彧和高翰,記下他們一應言行。平日不必出手,若他們面臨死局再有動作。”

魏王的性子再怎麼不好,辦事能力始終是有的,既然幾個兒子的性格都有瑕疵,自然是將最得力的那個推上去,聖人才能放一半的心。正好借這樁案子,檢驗一下諸王的心性,魯王爲了邀功,自然會全力促成此事,其餘三個兒子的動作,纔是重中之重。麗競門是隸屬於大夏曆代帝王的私人暗衛,負責刺探情報,督查百官或者說監視世家,必要的時候也搞點暗殺。莫說無人知曉其成員身份,就連麗競門這一組織的大名都沒誰聽過,即便聽過也不敢說。這麼大的事情,麗競門肯定會派人去跟着,但聖人點過名……意義又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聖人是個很典型的帝王,他一直很擔心自己百年後代王不會被魏王好好對待,但他必須優先考慮江山穩固與否。在不清楚魏王性格那麼變態,結仇結這麼多的情況下,他對魏王目前表露出來的姿態和辦事能力,還是比較看好的,至於代王……代王根本沒有半點政治才能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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