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應對之策

新安縣一事,干係重大,秦琬好說歹說,終於把秦恪從紫宸殿拉了出來,坐鎮議事堂。隨即急召幾位宰相,並着衛拓、裴熙,又屏退所有侍從,留了心腹在門口鎮守,方對諸位宰相坦言紀家瞞下石炭礦一事。

在場的幾位無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秦琬剛起個調,他們就知道她要說什麼。非但知道,還明白此事是因什麼而起——括戶二字,不外如是。

流民麼,本就是沒有身份的黑戶,好心點的家族對流民還會管飽。絕大多數世家收容流民,都是將他們當做消耗品用,沒日沒夜地開墾荒山荒地都是輕的,最要命的就是這種派去開礦的。日夜勞作,不見天日,沒有離開礦井的權利,除非死了。即便是朝廷派人來查,這些家族還能理直氣壯地說,我們沒收留流民啊,不信你去查!

查當然是查不到的,官員頂多查田地,誰會去山上翻呢?再說了,開墾荒地的流民還可能生出變故,礦井裡的……見勢不妙,把礦井埋了就是,流民們全死在下頭,誰能爲自己伸冤?

首輔徐密在中書省待了這麼多年,只讓他披上了一層圓滑的外皮,骨子裡還是剛直耿介的脾氣。別的不說,光是香火無繼,耳根子軟一點的人早愁白了頭髮,不納妾也要過繼,他卻固執地什麼都不做,這豈是常人能做到的?

弘農郡有幾個世家,徐密門兒清,明白這事與弘農楊氏脫不開關係。這麼說吧,如果控制紀家的世家就一個,那肯定是楊家;如果控制紀家的世家不止一個,裡頭肯定有楊家,他甚至能想到楊家想靠什麼機會起事。

不外乎是利用國難罷了。

聖人若是山陵崩,太子又是孝子,按理說,應當效仿周朝,三年內不起兵戈,胡人豈會放過這個機會?太子於國事上並不擅長,衆人皆知,郡主又是個新手,無論兵事如何,只要稍微出了一點錯,大肆渲染,便可糊弄不知事的百姓。以弘農郡的富庶,楊氏的底蘊,和世家的聯繫,加上弘農郡與洛陽又離得如此之近,一旦洛陽被攻陷,那可就遭了。

徐密骨子裡就有種耿介和對國家的赤誠,對聖人也忠心耿耿,想到聖人的病情,憂思不已,如何看得上弘農楊氏這等鬼祟做派?哪怕他對秦琬干政還是有些意見,卻頗有種“我能說得她,你們不能”的護短之心,聞言便一甩袖子,正色道:“永寧節將至,不若招各世家家主,來京一賀。”

此言一出,張榕眉心就跳了一下,頗有些憂心:“聖人龍體微恙,永寧節若是大辦……”對秦恪的名聲不大好吧?

他其實是不大讚成請世家家主來京城的,明白的人知道是對付弘農楊氏,可不明白的人會亂想啊!若是世家家主們覺得聖人是趁着身子不好,與他們同歸於盡,好給兒子鋪路,這不是沒造反的也要逼造反麼?

張榕對徐密頗爲尊敬,礙於徐密的面子,他不會明着反駁徐密的看法,但他開這樣的口,已經是不同意的證明了。

問題就出在“聖人龍體微恙”這裡。

聖人不倒下,哪怕給世家一百個膽子,他們也是不敢動手的。換句話說,哪怕聖人倒下,繼承人若是樑王、齊王這等早早展露自身手段的明君,世家也要權衡一番,縱是歃血爲盟了,也有大半人會打退堂鼓,或者左右逢源,還沒起事就將盟友給賣了。奈何大夏的繼承人,秦恪不善國事,秦琬又參政沒多久,至今還沒滿二十。哪怕她是個男人,這個年紀就要肩負起一個帝國也太嫩了,先天就讓人有種“不可靠”的感覺,這就給了世家朝廷可欺的錯覺。否則怎麼會有句俗語叫做“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呢?

江柏身爲次相,又經略西域多年,早就養成了和稀泥之餘說出自己想法的本事,聞言忙道:“永寧節乃國朝盛典,各方來朝,不可不辦。楊氏狼子野心,不可小覷。不若先放出風聲,稱要招各世家家主,再放出公文,僅招幾家家主進京,也好令旁家家主安心。”

這就是衆人性格問題了,徐密生性要強,越是虛弱不足,就越要稱出體面。永寧節也是會有使節來的,四夷館也辦得有聲有色,各國學子都在。要是這時候露出疲態,豈不是平白露出破綻給四境蠻夷?左右他是首輔,萬一真有什麼,他一心爲國,也擔得起,張榕卻不同。

張榕做久了御史,無可避免地特別在乎名聲,非但是自己的名聲,還有君主乃至國家的名聲。秦恪是以賢孝禮讓的好名聲起家的,聖人病重,太子卻在永寧節上不削減半點,一旦被有心人針對,就如同白紙上滴了墨,非但顯眼,而且難以洗清。

這兩位重臣都將國家看得很重,性格卻南轅北轍,看上去圓滑的,內裡方直;看上去耿介的,機變靈動。若非如此,聖人也不至於令江柏做次相,居其中,斡旋調和。至於錢明錢相公……他將袖子裡的奏本收了收,決定這麼亂的時候,還是別辭官的好。萬一“衣錦還鄉”的路上卻遇上亂兵,那不是太虧了?

哪怕是不哼不哈的老實人,見風使舵的牆頭草,也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順帶譏諷世家不死心——朝廷又不是無力掌控地方了,蘇銳雖已不在,姜略卻還活着,好些老將也都在呢!不僅如此,年輕一輩的武將正在成長,眼巴巴盼着軍功,也好搏個封妻廕子呢!

衛拓見幾位宰相的目光都轉向他,平靜道:“紀家開礦,工從何來;世家興兵,部曲幾何。”

你能玩輿論攻勢,我也可以玩啊!大夏如今內庫豐盈,倉廩富足,百姓過慣了太平日子,並不想起兵戈。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他們指責秦琬千百局“牝雞司晨”,百姓和官吏們也不會關心誰當政,頂多嘟噥兩句。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重要,誰能給他們帶來好處,誰就是皇帝。

與虛無縹緲的“女主幹政”相比,黑煤窯是怎麼來的,裡頭的人過着什麼日子,楊家的部曲又是怎麼來的,樂子才比較大。

什麼?你說造反不裹挾百姓,不就地徵糧?怎麼可能!世家又不是開善堂的,那可都是他們家的私產,寧養家丁也不會養士兵的,讓他們割肉放血就爲造反順利?若能捨得,也不是世家了。

裴熙似是對自己尷尬的處境毫無所覺,很順口地來了一句:“先處理紀家吧!發明詔比較好。”

看這樣子,洛陽裴氏……應當沒捲進這件事。

幾位宰輔對裴熙參政還是頗有微詞的,尤其是涉及世家造反這麼敏感的問題的時候,按他們的意思,最好是能不讓裴熙知道就不讓裴熙知道,省得消息立刻就傳了出去。不過看裴熙的樣子,再想想洛陽裴氏其餘嫡系,大家還是保留意見。畢竟自家要出一個這麼傑出的人物不容易,裴晉沒道理自毀長城。

當然,若是裴晉沒了,洛陽裴氏是裴禮或者裴陽這兩父子當權,那就難說了。老成持重又睿智的人能剋制住自己對天才的嫉妒,甚至還會爲之欣喜,但對一個父親和兄長來說,被本該對自己恭恭敬敬的人甩十萬八千里,這感覺一定不好受。

嫉妒容易讓人衝昏頭腦,頭腦一昏,招數就不對了。嫉妒的人會出什麼招,誰也想不到,總之,不能用常理度量。

秦恪坐在太子的位置上聽得頭昏腦漲——徐密說永寧節要大辦,他覺得很有道理;張榕說永寧節不能大辦,他也覺得很有道理。江柏的話,他也琢磨,卻想不出該用什麼理由。等到衛拓發言,他簡直就像聽天書了,完全不明白衛拓說這些是什麼意思。直到裴熙說完,他才猛地向起來,對啊,應當先處理紀家!

這本是極簡單的一件事,但聽見裴熙的說法,徐密、張榕和江柏都不同意了,徐密率先站出來反對:“此舉未免過於草率。”

他們想招世家家主們上京,並不是要逼反對方,而是要起一個震懾的作用。尤其是江柏所說的,就選幾家人進京,做了虧心事又被點到名的人不可能不膽怯。造反這樣大的事情,只要膽氣一虛,就很容易退縮。

至於衛拓,那是考慮到了最壞的可能,連戰爭的輿論攻勢都想進去了,並隱晦點出括戶一事。唯有裴熙,不但要處理紀家,還要發明詔處理。若是暗地裡將紀家處理了,也是對楊氏的震懾,但還有轉圜之意。處理小卒,保全大局,這是極尋常的事情,弘農楊氏當了一回被儆的猴子,指不定就安分了,這也是宰相們的想法。但發明詔殺紀家,性質就完全不同了,簡直是明晃晃把刀子架在弘農楊氏的人脖子上,順便加上道德捆綁——只要幾個說書人、茶博士宣傳,百姓就能知道所謂的“私藏石炭礦”是怎麼回事,弘農楊氏的名聲可不就臭了麼?早就聽說裴熙狠辣,先頭還不覺得,今兒一見,果真名不虛傳——這是一張口就要把別人往絕路上逼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癡心妄想第三百三十一章 衝出重圍第三百零一章 平地驚雷第四百二十九章 勝者爲王第四百零七章 思慮甚遠第九十八章 天降祥瑞第一百九十七章 紀氏清露第二十六章 敲打第一百二十章 五陵年少第二百一十六章 宰輔之才第三十一章 糊塗第四十六章 自掘墳墓第二百三十六章 紀家舊事第四百六十二章 情理之間第二百五十一章 儲君之議第五十九章 執念已生第八十一章 趙王妻女第二百三十九章 內監手段第二百二十一章 守株待兔第二十五章 變局第三百一十二章 骨肉相殘第一百五十六章 甘之如飴第三百七十五章 應對之策第二百九十六章 愛子棄子第一百四十章 權衡利弊第三百九十一章 杞人憂天第一百六十七章 愚不可及第二百六十章 前朝舊事第八十一章 趙王妻女第五十二章 往事如夢第四百五十章 其心可誅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劫難渡第二百零六章 虛僞假面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意難尋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生緣定第四百五十三章 張弛有度第三百三十三章 棋子命令第四百八十三章 列土封疆第一百二十章 五陵年少第四百七十六章 明君氣象第四百零四章 理想現實第九十六章 充儀藍氏第八十章 偏心之名第二百零七章 冷酷薄情第一百零六章 生活方式第三百六十三章 女學秩序第二百章 卑鄙無恥第三百六十章 土地之弊第三百五十二章 格局不同第四百零六章 主戰之心第三十五章 天神第四百二十八章 富貴誘人第三百零二章 魯王弱點第三百零七章 劃粥割齏第一百六十一章 冤假錯案第四百零六章 主戰之心第九十四章 棘手之人第一百五十一章 獨我夢醒第三百零五章 身爲人父第四百四十五章 西域風雨第一百八十二章 胡人西席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心人性第三百一十四章 雷厲風行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網漸收第七十章 初見魏王第一百三十四章 輕慢非常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獲全勝第三百六十六章 世家之心第二百一十五章 後宮寵妃第三十九章 萌芽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情百態第五十章 愛女之心第三百五十八章 女學之師第三百九十五章 殷殷囑託第四百一十五章 姜家生變第一百六十九章 以史爲鏡第七十六章 善有善報第一百二十九章 官職變動第三百九十七章 用人之道第三十六章 盤算第四百二十九章 勝者爲王第一百零一章 早已下注第四百七十一章 萬年公主第三百一十五章 桃花終開第二百零六章 虛僞假面第三百三十二章 舉座譁然第四百一十五章 姜家生變第二百五十五章 噩夢之源第三百九十七章 用人之道第兩百七十五章 兩家之變第一百九十七章 紀氏清露第二百七十九章 計劃未來第二百一十九章 子嗣傳承第三百六十五章 魚米之鄉第十七章 所爲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喜有憂第三百三十九章 先斷家事第三百零二章 魯王弱點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癡心妄想第三百三十一章 衝出重圍第三百零一章 平地驚雷第四百二十九章 勝者爲王第四百零七章 思慮甚遠第九十八章 天降祥瑞第一百九十七章 紀氏清露第二十六章 敲打第一百二十章 五陵年少第二百一十六章 宰輔之才第三十一章 糊塗第四十六章 自掘墳墓第二百三十六章 紀家舊事第四百六十二章 情理之間第二百五十一章 儲君之議第五十九章 執念已生第八十一章 趙王妻女第二百三十九章 內監手段第二百二十一章 守株待兔第二十五章 變局第三百一十二章 骨肉相殘第一百五十六章 甘之如飴第三百七十五章 應對之策第二百九十六章 愛子棄子第一百四十章 權衡利弊第三百九十一章 杞人憂天第一百六十七章 愚不可及第二百六十章 前朝舊事第八十一章 趙王妻女第五十二章 往事如夢第四百五十章 其心可誅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劫難渡第二百零六章 虛僞假面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意難尋第三百三十六章 三生緣定第四百五十三章 張弛有度第三百三十三章 棋子命令第四百八十三章 列土封疆第一百二十章 五陵年少第四百七十六章 明君氣象第四百零四章 理想現實第九十六章 充儀藍氏第八十章 偏心之名第二百零七章 冷酷薄情第一百零六章 生活方式第三百六十三章 女學秩序第二百章 卑鄙無恥第三百六十章 土地之弊第三百五十二章 格局不同第四百零六章 主戰之心第三十五章 天神第四百二十八章 富貴誘人第三百零二章 魯王弱點第三百零七章 劃粥割齏第一百六十一章 冤假錯案第四百零六章 主戰之心第九十四章 棘手之人第一百五十一章 獨我夢醒第三百零五章 身爲人父第四百四十五章 西域風雨第一百八十二章 胡人西席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心人性第三百一十四章 雷厲風行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網漸收第七十章 初見魏王第一百三十四章 輕慢非常第三百三十五章 大獲全勝第三百六十六章 世家之心第二百一十五章 後宮寵妃第三十九章 萌芽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情百態第五十章 愛女之心第三百五十八章 女學之師第三百九十五章 殷殷囑託第四百一十五章 姜家生變第一百六十九章 以史爲鏡第七十六章 善有善報第一百二十九章 官職變動第三百九十七章 用人之道第三十六章 盤算第四百二十九章 勝者爲王第一百零一章 早已下注第四百七十一章 萬年公主第三百一十五章 桃花終開第二百零六章 虛僞假面第三百三十二章 舉座譁然第四百一十五章 姜家生變第二百五十五章 噩夢之源第三百九十七章 用人之道第兩百七十五章 兩家之變第一百九十七章 紀氏清露第二百七十九章 計劃未來第二百一十九章 子嗣傳承第三百六十五章 魚米之鄉第十七章 所爲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喜有憂第三百三十九章 先斷家事第三百零二章 魯王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