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皇子的老師,無形中就綁上了未來的站隊。葉初陽是皇長子,他的前途無疑是光明的。說不定還是最好的。作爲他的老師,日後的仕途自然也是前景一派大好。然就算是一派大好,裡面也有個親疏遠近的問題。君不見廣平女帝的三位老師,廖其珍還官至太傅呢,實際情形如何?還不是一直在內閣當擺設。又比如張奉英,三人之中他最得承慶帝重用。輪到廣平女帝時期呢?還不是排在林珂後面。
所以說,就算是皇儲的老師,那也不是一視同仁的。存在着競爭
。競爭的關鍵,就是和皇儲的親密度。葉初陽雖然現在還不是皇儲,但可能性極大。放棄和他親近的機會,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最好的親密關係,自然是從小培養,日久情深。葉初陽今年九歲,正是愛玩的時候。每月三次的外出遊玩正是最好的增加親密度時機。若是大家都沒這機會也就罷了。可一旦有人蔘與,有人不參與。裡頭的區別就出來了。
不用說,那月月跟着出門的,定是被大皇子殿下愛在了心坎裡。那從不陪同的,便會漸漸疏遠。如此利害擺在眼前,何修元與馮之寬頓時沉默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葉明淨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等着那兩人。無慾才能則剛。這兩位還差的遠呢。
片刻後,何修元清了清嗓子,第一個改口:“陛下聖明,兩位殿下從小長在宮廷,不知民生百態。確需酌情瞭解一二。”
葉明淨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臺階:“何卿說的很是。朕也是想到這點,方纔應允早早。”
馮之寬一見只剩他了,趕緊也改口:“陛下。兩位殿下外出體察民情是好事。臣等只是擔心安全。畢竟殿下年幼,乍逢市井百姓,只怕會受到衝撞。”
葉明淨也笑着給了他臺階:“無妨。朕安排了足夠的侍衛。還有你們陪着,馮卿只管教導他們,不可任其生事就是。”
杜憫見大勢已定,方淡笑開口:“陛下,是否從下一次休沐日開始,就如此安排了?”
葉明淨道:“不錯。下個休沐日是他們第一次出門,定然興奮非常。朕想着,還是讓早早的武藝師父先帶着爲佳。愛卿三人便接在後面,排出個順序吧。”
杜憫好風度的看向那兩位:“何大人,馮大人,你們看呢?”
何修元這回機靈了,拱手對着葉明淨:“還請陛下看着吩咐。”這話一說,馮之寬也只能附和。
葉明淨點點頭:“那就朕來安排了。何愛卿就排在第二,惜之排第三,馮卿排第四。之後便再輪到計護衛。諸卿看着可好?”
三人自然連聲說好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十天,葉初陽進入了一個狂熱的階段,學習勁頭高漲,力求將課業做到最好。他原本就聰明,近幾年性子也定了不少。一旦專注認真起來,效率立時拔高一截兒。書本倒背如流、字跡清晰有力,拳法一招不亂。惹得在一邊扎馬步的葉融陽看的瞪大了眼睛。
就這麼着,十天的時間一晃而過。葉初陽將亮閃閃的成績送到葉明淨案桌,給她檢查。葉明淨笑眯眯的翻了一遍:“很好。早早是下了功夫的。今晚早些睡,明日辰末出發。穿什麼帶什麼,可得自個兒準備好。”
葉初陽興奮的歡呼:“沒問題!”呼啦啦一陣風的飛奔了出去。
當天晚上,蓬萊仙島的三個孩子興奮的翻來覆去睡不着。另兩位回到家中的伴讀,則是沮喪的翻來覆去睡不着。
金燦燦的太陽躍出水平面,休沐日到了。葉初陽早早的起了牀,晨練的時候便開始心不在焉,腿腳伸的位置欠缺,呼吸節奏亂了許多。時不時的就要看看天色。葉融陽倒是一如既往,認認真真的做完自己的一套動作,並勸他:“大哥,時候還早呢,不用急。”
葉初陽偷眼瞧了瞧葉明淨,葉明淨眼神一睨,對上他嫣然一笑。他頭皮一緊,趕緊收斂心神,擺正位置。計都搖搖頭,知道他現在難收心,也不苛責。只指導了葉融陽幾句。
四人晨練完畢。葉初陽又衝進房間拖出剛穿好衣服的顧茗。匆匆坐着車輦去給兩宮太后請安,三口兩口解決掉早餐。之後就眼巴巴的瞅着座鐘,恨不得撥着指針到辰末。
好容易到了時間,兩輛雙馬四輪馬車浩浩蕩蕩的駛出西苑,馬車周圍是一水的騎馬家將。大夏朝新馬政實施後的效果,可見一斑。
馬車剛駛出西苑,葉初陽就在車廂裡嚷嚷開了:“師父,我們先去哪裡?”
計都反問:“殿下想去哪裡?”
葉初陽三人昨天晚上着實認真的準備過了,借了長安城堪輿圖研究了一個時辰。此時便迫不及待的道:“聽說外城的東、西兩市是商賈雲集的地方,還有不少西域商人開的鋪子。咱們就去那兒去看看吧
。”
計都頓時覺着好笑:“東、西兩市都要去?只一個東市,你一天時間都看不完!再想仔細些。”
葉初陽略有失望,不過很快就沒影了。和顧茗、葉融陽一起商量起該去哪邊。
顧茗給他出主意:“你是想買東西、還是想玩、看熱鬧?”
葉初陽立刻醒悟,追問計都:“師父,長安城裡哪兒最熱鬧?好玩的最多?”
計都因爲職業關係,對長安城還是很熟的,當下道:“若論熱鬧,在東市偏南一片兒倒是有常年擺攤兒雜耍賣藝的。再往裡頭去,至坊間內,則有戲院、茶樓、棋社、酒樓、歌舞坊等等熱鬧的地方。”
葉融陽聽的心馳神往,拉着葉初陽的袖子哀求:“大哥,我們去看雜耍吧。”
葉初陽和他想的差不多,安排下一天的行程:“行,就去看雜耍。中午去酒樓吃飯。下午再逛集市。”
馬車便踢踢踏踏的駛進了熱鬧的東市,商家店鋪已經都開了門。客人往來不絕,有批發的、零售的、還有轉手倒賣的。各式各樣。計都揭了窗簾一一指給他們看:“這邊的店面都是經營布匹的,大夏的綾羅綢緞,西域商人尤爲喜愛。這裡和隔壁的瓷器商鋪是他們最喜歡來的地方。
然後葉初陽三個就真的看見了不少高鼻深目,髮色有棕有紅的西域人。驚歎連連。問道:“還有毛紡品呢?我聽杜先生說,大夏的毛紡品如今也賣得不錯。西域商人也很喜歡我們的毛線。
計都道:“毛紡品是直接從西域新城那邊走的。胡商不在這裡進貨。”馬車在寬闊的街道上繼續往前走,計都又介紹:“前頭就是擺雜戲的,這片場地大的很,外圍是各色酒樓。穿過這裡,是賣珠寶和香料的商街,大多是西域商人的貨。有好些店就直接是胡商開的。時常會有新鮮貨色。”
說話間,馬車在一間裝修雅緻的酒樓前停了下來。他們一行人將馬車寄放在酒樓後院。輕裝上陣,去看熱鬧了。
東市的這片地方,酒樓茶樓林立。本就是因着商鋪衆多而衍生出來的飲食行業,主要的客源就是東市中的各類顧客。能來東市買貨的,都還有些身家。吃食上自不會虧待了自己。再者,談生意很多時候都要在酒桌上談,古今相同
。故而,這裡就發展出了繁華的衍生產業。唱小曲的、玩雜耍的、擺弄樂器的、跳舞的,各類都有。各大酒樓也都有長期的合作藝人,在其大堂舞臺輪番表演。同時,也提供進包間單獨爲客人表演的服務。另有一些不入流的,就在空地處擺了攤子賣藝。一樣有觀衆。那些小飯館的客人們,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按照葉初陽一行人今天的裝扮,應該是去酒樓包間的身份。可惜葉初陽三個是小孩子。他們更喜歡大街上的熱鬧。三人手拉着手硬是從頭到尾,一個攤子不落的看了下來。見着喜歡的,就取了銅錢打賞。玩的不亦樂乎。
計都見狀,示意兩個內侍和護衛一同先去酒樓訂包間。點好菜餚,等他們回來了再上菜。
他這番安排很周到。葉初陽三人看過癮後,剛好是中午人最多的時候。他們的包間裡,茶水點心一應都是熱的,三個孩子大口大口的灌着溫白水,猶興奮的喳喳不停。
“菜要現燒現吃纔有味道。”跟着出來伺候他們的藕香端了盤點心:“三位公子先用些墊墊飢,等會兒菜就來了。”
三個孩子拿了點心,邊吃邊透過落地大窗的紗簾,看樓下大堂的表演。這座酒樓設施高雅,安排的節目是幾個樂師在奏曲,輕緩如流水。聽着很讓人放鬆。可惜對着葉初陽是明珠暗投。他最煩這些。偏偏葉融陽喜歡的緊,安靜的側耳傾聽。計都見狀,微微一笑,目色泛柔。
葉初陽見菜餚還未上來,屁股又有些坐不住了。諂笑着對計都道:“師父,這酒樓倒是大得很。我出去瞧瞧可好?”
計都估摸了一下他的身手,道:“可以。但只能在這間酒樓內。前後門都不能出,還得帶上兩個侍衛。”
從小被衆多隨從跟慣了的葉初陽對此安排毫不在意,高興的跳下椅子:“師父放心,我不會出去的。就在這裡頭看看。”一溜煙就出去了。兩個侍衛趕緊跟上。
孩子的興趣是會受到周圍環境影響的。大家要注意一下他們的性格。早早從小就喜好用小聰明投機取巧。暖暖則是能定下心學習音樂。學曲子也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