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驕陽比之前一個月,多了一份火熱。稍稍跑幾步,身上就會出汗。由於只要吩咐一聲,洗澡水便會神奇的出現在浴房,葉明淨每天中午都會淋浴擦洗一下身子。素潔和花雕曾擔心她着涼,觀察了幾天,發現她依舊活蹦亂跳之後,便只得隨她去了。嘴裡還要感慨兩句:“公主的身體真是壯實。”
葉明淨覺得她們也太大驚小怪了。換算成陽曆,現在應該是五月中旬,大中午的洗個淋浴怎麼會着涼?真不知道是她們太小心還是後/宮女人的身子太嬌貴。
這天,她照例洗的痛痛快快。穿衣服的時候素潔走進來告訴她:“福壽公主進宮來了,正在和娘娘說話。娘娘叫公主弄好了就過去。”
葉明淨點點頭,換了件藕荷色的裙子,頭髮隨便綁了兩個包,箍了兩串珍珠,清清爽爽的去了正殿。
福壽公主見她來了,眼睛一亮,稱讚道:“每次看見淨兒都覺着特別清爽精神,皇上這名字還真沒起錯。”
薛皇后沒好氣的道:“快別提了,就這麼一個‘淨’字。一天要洗三次澡,換兩身中衣。這幸虧是生在皇家,你託生到那窮家小戶試試?”
福壽公主訝然:“洗的這麼勤?可別着涼了。”
薛皇后想想這個就鬱悶,前頭死了那麼多,這個倒好。能吃能睡、能跑能鬧。於是她半埋怨的道:“她身體好着呢,別瞧着現在文靜,那鬧騰起來的樣子你是沒瞧見。男孩子都沒她能折騰。”
福壽公主咯咯的掩嘴而笑:“難怪皇兄這麼喜歡她。多有活力的孩子。”
兩人說笑了一陣,福壽公主道:“我今天來,有一件正經事。涼郡王家來人了,帶了兩車子聘禮,又給我寫了封信,希望能由我出面,把剩下的禮給辦了。定了婚期後就讓葉息正幾個兄弟一同回去。日後送嫁時再來人。”
薛皇后一怔,隨後笑道:“這可是好事。你該幫忙的。”
福壽公主也笑:“可不是,我也跟着沾沾喜氣。”
葉明淨心裡也是暢快不少,這麼說來,涼郡王家是打算退出競爭了。總算又少了幾個。
福壽公主和薛皇后商量了一會兒事情該如何辦理,然後告辭。臨出門時道:“我好久沒見着淨兒了,淨兒來送送我。”
薛皇后的笑容微微凝滯了片刻,隨後又笑道:“正該如此,淨兒送送你姑姑吧。”
葉明淨遵命。
福壽公主命太監宮女們離她們遠些,她要好好和公主散散步。
連喜向後退了幾步,目光不着痕跡的掃視過馮立,馮立敏感的回視過去。連喜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
前方,福壽公主很直接的問葉明淨:“淨兒,明人不說暗話。你可知道涼郡王家爲什麼這麼急着要他們兄弟幾個離京?”
葉明淨看了看福壽公主:“我知道,退出紛爭,不想惹父皇不快。”
福壽公主又問:“那之前又爲何不提?”
葉明淨有問有答:“之前他們摸不透父皇的心思。會試案子出來後,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裡面要是沒有父皇的偏袒,帶隊的人就不會是武成伯顧緝。”
福壽公主哈哈一笑:“淨兒果然是個明白人。”
葉明淨用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姑姑今天又是何意?”
福壽公主微微一笑,緩緩道:“……自然是想出些綿薄之力的意思。”
葉明淨有些困惑:“現在?您確定?”
福壽公主笑:“可是晚了?”
葉明淨連忙搖頭:“不,姑姑願意助我,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若是照穩妥行事,只要靖表哥還在我身邊就行。姑姑之前就是這麼做的。爲何現在改了主意?”
福壽公主道:“之前你並沒有遇到厲害的對手,我用不着出面。”
葉明淨眨眨眼:“可是那個厲害的人早早的就來了呀?”還已經出過手了。
福壽公主也眨眨眼:“我總得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我出手吧。不是還有‘扶不起的阿斗’一說嘛。”
葉明淨嘆氣:“我知道了。姑姑只管吩咐。”
福壽公主正色道:“不,淨兒。現在應該是你來吩咐我。我可以拾遺補缺,卻不能替你拿主意。”
葉明淨抽抽眉心,這個口氣好像父皇啊
只得道:“好吧,姑姑請指教。”
福壽公主露了個笑臉:“我問你,你的那位對手目前可有動作?”
葉明淨道:“沒有明確動作。”
福壽公主“哼”了一聲:“這正常嗎?”
葉明淨哀嚎:“姑姑,我知道不正常。可我現在沒人沒勢的,想查也查不出來呀。我這個年紀,總不能天天在外面跑吧?”
福壽公主恨鐵不成鋼:“你沒讀過兵書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就應該好好的瞭解你的對手,分析一下他會怎麼做。”
葉明淨苦惱的道:“姑姑,我一點都不瞭解他。我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我只知道,如果我處在他的位置上,我會怎麼做。”
“哦?”福壽公主大爲感興趣,“說說看?”
葉明淨侃侃而談:“他想要贏,只有三個辦法。第一,扭轉父皇心中的印象。即,讓父皇厭惡我,喜歡他。這個嘛,一般情況下不太可能。真要佈置起來,耗時又長。如果是我,我就不會選這條。第二,釜底抽薪。徹底消滅掉我。這當中又分是殺掉我還是弄殘廢兩種。第三,還是釜底抽薪。這一回的目標換成父皇。”
福壽公主倒吸一口涼氣,抽吸了半天,問道:“那你認爲,他會選擇哪一條?”
葉明淨嘿嘿一笑:“要是我,我就選二三,輔佐以一。首先,在平時的公衆場合,堅定不移的實施計劃一。給我下點兒小絆子,抹黑形象。順便光輝他的形象。這一點,用來迷惑父皇和我。其次,對周圍湊過來幫忙的人透露想法,尤其是說服朝臣。只要給我一點小小的傷害就行了。比如腳跛了,腿瘸了,胳膊廢了等等。既不傷害性命,又能徹底去除威脅。大夏朝總不能要個殘廢的皇帝吧。但真正的目標,則是二、三同時進行。在那些朝臣實施計劃二的時候,於關鍵處動點兒手腳,從肉體上消滅我和父皇。幫着實施計劃二的人當中,可以適當的挑幾個替罪羊。計劃得當的話,還可以在父皇臨終時騙到傳位詔書。一切就完美無缺了。其間計劃一實施時的良好民間形象剛好派上用場。”
她說完後,只見福壽公主吃驚的半張着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功夫很好的人,是可以遠距離偷聽對話的。後方,連喜頻頻向馮立望去。馮立的臉異常的扭曲。
福壽公主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又問道:“那若是淨兒你有了人和勢力,又打算怎麼對付那對手呢?”
葉明淨道:“這個要看給我的人有多少,素質高不高。擅文和擅武的比例如何。還有信息的傳遞,金錢的使用,人品是否可靠等等。裡面的因素太多了。”
福壽公主回頭看了看身後,問:“若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儘可以讓你放開手腳做呢?”
葉明淨道:“凡事都有變數,十全十美的計劃並不存在。真要實施的話,要需時刻調整。若真有那麼好的條件,我就先派幾個人,用一種巧妙的方式將我剛剛的計劃透露給那人。這透露也是很有技巧的。不可以直接說,只能間接在邊緣提示。需得讓那人以爲是他自己想到的,別人都不知道。然後,在他照計劃行事的時候,於幾個關鍵處安插我們的人手。同樣,他行事的時間也要掌控好,只能分析出來,不能問出來。這樣,在他最後行事的時候。我們的人一舉反水,定他個謀逆罪,當場誅殺。順便清洗掉對方團體。這樣,我們就佔了足夠的勢,那些牆頭草和小羅羅,就不足爲懼了。”
福壽公主已完全呆住了,喃喃自語:“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她再次望了望身後,馮立的臉已經恢復了平靜,連喜眼中有一絲驚歎。
福壽公主豪爽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笑着離開了宮廷。
當天晚上,承慶帝知道了她們談話的內容。他琢磨了半天,問譚啓:“你瞧瞧可還有什麼漏洞?”
譚啓道:“大方向上沒有了。”
承慶帝神色複雜:“她才十一歲啊,十一歲……”
譚啓的神情卻有些興奮,悄聲道:“陛下,或許可以試試?”
承慶帝瞥他一眼:“你手癢了吧?”
譚啓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又飛快的消失:“這計劃挺好的。陛下拿主意就是。”
承慶帝也笑了:“是不錯,要不就試試?”
譚啓立刻單膝跪地:“羅睺接旨。”
承慶帝緩緩的道:“朕不宜出頭,就先用小妹的名義好了。你找個人去和她身邊的護衛接頭吧。”
譚啓單手橫在胸前,行了個奇怪的禮:“臣遵旨。”
耶終於不欠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