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的服裝是所有軍隊中最華麗拉風的,束腰背甲,陽光下閃閃發光。士兵的身高體型經過層層篩選,個個儀表堂堂。且不說戰鬥力如何,至少出場後的威懾效果是一等一的好。
相比之下,五城兵馬司的兵卒就有些寒酸了,穿的都是布衣,鎧甲裝備無,高檔兵器無,身高長短不一,好多人的氣勢立刻就蔫了下去。別的不說,人家御林軍可是帶了聖旨來的。再看看他們自己,有聖旨嗎?
兵卒的目光一齊看向自己的長官。何飛滿臉的殺氣還來不及退散,震驚的站在貢院大門外。心中暗叫不好。
他不自覺的把目光瞥向吳淡暉。怎麼回事?你不是說等這邊進了門纔會去請聖旨的麼?
吳淡暉心中一凜,這隊御林軍絕對不是他的人去請聖旨請來的。難道消息泄露了,有人想和他爭功?
御林軍中閃出一條通道,一個身穿錦衣的中年男子從中走了出來。身材高大,面龐精瘦,一雙濃眉飛揚向上,身上滿是肅殺之氣。
“武,武成伯……”吳淡暉認出來人,立時雙腿有些發軟。
武成伯顧緝,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十六歲時帶着百餘人的騎兵小隊深入瓦剌,刺死瓦剌大王子。引發諸位小王子爭奪王位之戰。緩解了邊關戰局。顧緝生平經歷大小戰事不下百餘,鮮少有敗績。是軍中人人敬仰的軍神。
而顧緝的身邊,站着一位年輕的公子。此人雖然在京城居住的時間不長,卻同樣頗有盛名。因爲他的父親是南邊海軍的老大,靖海侯。這位公子自然是靖海侯世子蕭炫。
看見這兩個人,吳淡暉的心就涼了一半。不可能誰能如此厲害,拉攏到兩大軍中王牌。
顧緝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道:“吳大人,顧某奉皇命,前來搜捕犯人。讓五城兵馬司的人退下。”
一個太監走了出來,拿出一卷黃色的絲帛,走到貢院大門口叫道:“劉潛聽旨。”
劉潛等人立刻在門內跪下。那太監將聖旨讀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皇上已經知道了考場有不妥。特命武成伯、大都督顧緝帶領御林軍來貢院搜查。靖海侯世子蕭炫從旁協助。搜查出的犯人,即刻押送至大理寺。其餘無關考生繼續參考。
劉潛頓時就糊塗了。抓人他能理解。可其餘考生繼續考是什麼意思?試題不是泄露了麼?還考什麼?
林珂提醒他:“大人,速開大門接旨。”
劉潛恍然:“對,對來人,開門”皇上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他只要照聖旨上說的執行即可,管那麼多幹什麼
貢院的大門終於打開了,顧緝命令一隊人馬封鎖住大門兩側,以防鬧出亂子。帶着其餘的隊伍肅然走進貢院考場。
蕭炫在林珂的協助下,一一搜查考生。很快就查出幾個夾帶試題、資料、文章的考生。將他們都帶了出來。顧緝站在一旁,紋絲不動,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等到人員都搜查完畢後,他一揮手:“都帶走。”帶着御林軍又呼啦啦的撤退了。
貢院大門再次關閉。劉潛有些摸不着頭腦,悄悄的問林珂:“蒙石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珂笑道:“劉大人,大考試題並未泄露,不過是些跳樑小醜弄出來的鬧劇。這些人爲着私慾矇蔽了良知,害人不成反害己,乃是罪有應得。”
劉潛只在乎一個重點:“考題未曾泄露?”
林珂微笑:“當然,聖旨上不是說了,會試繼續麼?”
劉潛沉默良久,嘆氣道:“會試雖然繼續,可經這麼一鬧,還有多少舉子有心思做文章?能發揮平時的十之一二就不錯了。今年的杏榜難登啊”
林珂微笑不語。禍兮福兮。同樣的道理,今年能在大考中脫穎而出的,必是非常之人。
顧緝壓着搜查出作弊贓物的舉子,來到大理寺。這一羣人被壓到後堂,五花大綁,口中塞着白布,只餘一雙耳朵可以聽見前面的動靜。
夏朝的皇帝並不是每天都需上朝,而是每旬的三、六、九爲小朝會,每月的初一、十五爲大朝會。今天是三月初六,正值小朝會,科考舞弊案就這麼鬧在了衆目睽睽之下。
承慶帝將事情的監理權交給了內閣首輔方敬和禮部尚書黃庸行。
大理寺卿於光愷親自審理。
吳淡暉作爲第一原告,站在了大堂上。
左都御史是正二品,大理寺卿是正三品。吳淡暉身爲御史,本就容易態度倨傲,再加之官大一級,對堂上的於光愷很沒有好臉色。直到方敬和黃庸行來了,才略略點頭示意。
於光愷身爲大理寺卿,天子眼皮底下任職,心裡素質還是有的。他拍了拍驚堂木,神色自若的問道:“堂下何人?”
吳淡暉皮笑肉不笑的道:“於大人,不認識本官了嗎?”
於光愷點點頭:“本官自然認識吳大人。吳大人,現有本次會試的同考官告你騷擾會試,無法無紀,帶人強闖貢院,你有何話可說?”
吳淡暉一愣,立刻道:“於……於大人,皇上不是命你審理科考舞弊案麼,你問這個幹什麼?”
於光愷一臉嚴肅的道:“科考舞弊事關重大,本官自要詳細問明白了才行。你帶領五城兵馬司的人強闖貢院,是事情的開端,本官自然要從這裡開始問。”
吳淡暉心頭一跳,自覺從這一面入手案情對他十分不利。於是便道:“本官得到消息,本次科考的考題泄露,情急之下故而帶人前往。現下舞弊的證據已經搜捕到,還請於大人趕緊詢問舞弊的舉子,是何人將考題泄露的纔是。”
於光愷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略帶諷刺的道:“吳大人。本官身爲大理寺卿,自會秉公辦案。方閣老、黃大人、武成伯都在此處旁聽,你就不必擔心本官會徇私枉法了。至於辦案的程序……吳大人,你沒在刑部、大理寺待過。不知道這裡面的規矩也情有可原。現在,請回答我的問題。你可是在沒有聖旨的情形下就帶領五城兵馬司的人強行要求進入貢院?”
吳淡暉心神一凜,開口辯道:“於大人,你不問那些舉子是在何處買的考題?考題是由何人販賣?泄露考題的主犯是誰?反而在此糾纏細枝末節,是何居心?莫非你有私心?”
於光愷似笑非笑:“吳大人沒有聽懂本官的話呀。本官再說一遍。本官問案,自有前後順序,不勞吳大人置喙。吳大人若是覺得本官辦案不公,只管事後向皇上參於某一本就是。只是現在吳大人若是再不回答本官的問話,本官就要置你藐視公堂之罪了。”
吳淡暉面色鐵青:“你敢”
“咳咳”就在這時,黃庸行咳嗽了兩聲,銳利的看向吳淡暉,口中嚴厲的道:“吳大人,這裡是大理寺。你還是先回答於大人的問題。其餘的,以後再說。”
頓時,吳淡暉如同被冰水澆了一身,心下透涼。這是要他先揹負罪名啊這舞弊一案即使他們這一方勝利了,他吳淡暉也要背上個目無法紀,私闖貢院的罪名。他的仕途……
黃庸行說完後就不再看他。事情走到這一步,於光愷的目的很明顯。不管陰謀者是誰?勝利者是誰?他這裡一是一、二是二。不偏不倚,秉公辦事。事實上,要不是因爲他有這種特質,承慶帝又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案子交到他手上來審理。於光愷不屬於任何一方,他這麼做,誰都挑不出刺來。大不了事後再向皇上求情就是。只要他們這一方勝利了,想繼續做官還不容易?
吳淡暉面若死灰,只得低聲承認:“是。”
一旁的書記官奮筆疾書,將口供記下。
於光愷又問:“既然事出急迫,吳大人帶人前往貢院時,可有同時派人向皇上稟報請旨?”
吳淡暉默默的看了一眼黃庸行,低聲道:“有。”
“哦?”於光愷問,“派的是何人?何時下的命令?此人現在何處?”
吳淡暉說了一個名字。於光愷命人傳訊。很快,一位監察御史被帶了上來,他看了一眼吳淡暉,回答道:“吳大人從五城兵馬司出發時,就吩咐下官去宮中報信。只是今日有朝會,下官一時沒來的及。”
於光愷又問:“那你是何時到宮中的?又是在何處等的,可有人證?”
那位監察御史說了個時間、地點。又說有守宮門的侍衛可以作證。
傳了侍衛上來,那侍衛道:“這位大人在宮門前轉了良久,並不曾入內,也不曾詢問。”
於光愷冷笑:“既是擔心打擾朝會,豈有不詢問之理?你們有膽子去闖貢院,卻沒膽子進宮請旨?”他不屑一顧的轉過頭,吩咐書記官:“將疑點都記下來。這些事陛下自有決斷。”
在一旁站立的蕭炫此時不由讚歎一聲。於光愷這一招好。強行逼問無用,反而容易被反咬一口。只將疑點記錄,送呈御覽。皇上只要起了疑心,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難怪此人能將大理寺卿這個位置坐的如此之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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