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麟應該就是顧緝選出來的爵位繼承人。”葉明淨換了睡衣和計都隨口聊天,“顧緝看中嫡脈,兒子不行換孫子。顧維麟他是捨不得就這麼送到顧朗手下去的。高調出現在我的面前可以理解,顧緝的算盤無非是讓我親自給安排前程。令我意外的是另一個。”她啞然失笑,帶着一絲讚賞,“顧維麟命好,長輩拳拳之心愛護。有人就運氣差了,家人疼愛的全然不是地方。”
今晚在悅音殿發生的事,計都也聽說了些。他想了想:“陛下說的是——餘恩侯嫡女,姚門g?”
“就是她。”葉明淨靠着chuáng頭笑嘻嘻的說道,“小姑娘tǐng驕傲的,薛衡看不上她,她就在一衆長輩面前狠甩他一耳光,當衆請旨退婚。爲此不惜賭上自己的未來。呵呵有氣魄。薛衡這輩子都別想娶着林夢然了,林珂對他的印象一定壞到極點。你不讓我好過,我就不讓你好過。嘻嘻,這小姑娘還真有意思。”
計都對姚門g只有模糊的印象。這不能怪他,姚家人本就隱形,更別說還是個不出彩的女孩子。通常情況下,嫁人生子,一輩子都不會掀起什麼bō瀾。誰知道葉明淨會如此看中。他用肯定的語氣問:“你喜歡她?”
“是。”葉明淨笑道,“薛衡有句話說的不錯,他配不上姚門g。薛家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轉而輕嘆,“也不知薛渭之是怎麼教兒子的。那個長子薛律,不願去西北跟着凝之從底層做起。成天窩在京中經營。難道他以爲就因爲他交好的人多,朕便會大發慈悲,招他出仕不成?真不知這天真的想法是哪兒來的。老2薛衡自命風流、眼高手低。又半點不知父母苦心。後輩嫡子,沒一個拿得出手。難怪懿敬母后到現在還得爲孃家cào心。”
計都頓了一下,道:“聽說薛凝之的兒子tǐng不錯的。”
葉明淨訝然,回想了一下:“那孩子是廣平三年生的,才五歲吧。”
“五歲已經能看出不少事了。”計都含蓄的道,“薛凝之的夫人據說很能幹。”
葉明淨笑了:“再好也不能承爵。到時候又是事。算了,兒孫的事兒孫cào心。凝之的夫人若真的能幹,過兩天想必就會帶着孩子來驪山。到時候朕要仔細看看。”說到這裡,她咬牙切齒,“非得找個能降得住早早的孩子不可。這小子慣會仗着小聰明投機取巧,不狠狠打擊他一下不行。”
計都見着她咬牙的模樣覺得分外有趣,忍禁不俊:“你們是母子,又不是仇人。至於嗎?”
葉明淨洋洋得意的獰笑,摩拳擦掌:“兒女都是債這小子就是欠收拾,看我這回怎麼整他。”
計都開始認真回想:葉初陽是她親生的吧?
過了幾天,果然從長安城陸續趕來一些權貴家的孩子,年紀從五歲至十歲不等。
這些孩子都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家中排行居長、很會攜帶弟弟。其中又有大多數人勤奮好學,課業嚴謹。儼然優秀兒童的榜樣型人物。
葉初陽渾然不覺他家母親的yīn謀。見來了這麼多小朋友、大朋友,高興的瘋了。葉明淨大方的給他方便,日日招了這些孩子來碧bō宮遊玩。安排衆多shì衛、內shì、宮女保護安全。其它的,並不怎麼管。隨他們鬧去。
小孩子人數一多,一個天然的小社會就形成了。十歲左右的孩子,基本都已知曉人情世故。對着葉初陽這位皇長子,多有謙讓。七八歲的孩子,能來這裡的,在家中也被細心教導過,知道葉初陽身份貴重。跟一起玩時就有些放不開,葉初陽覺着不盡興。唯有那些五六歲的,孩童天性佔了主導,玩的一起勁就忘了身份高下,倒是其樂融融。
葉明淨暗自觀察了幾日。剔除幾個過於諂媚奉承的。剩下的孩子便算過關。安排他們每日早飯後到碧bō宮來,上午時間學習,下午各自隨便玩樂,直至晚飯後回去。驪山行宮除了杜憫這位皇子老師,並沒有其它的先生。各家孩子的上午時間就用來完成自家先生提前佈置下的課業。或背書、或寫字。葉初陽則是於每日早起後扎馬步半個時辰,舒展筋骨一刻鐘。隨後吃早飯,再跟着杜憫上一個時辰的課,之後便回到大殿和各家孩子一同完成作業。中午午休,下午時間自由活動。
自由活動時各家的孩子表現各有不同。六歲以下、年齡小的,多半是跟着葉初陽在院子裡瘋玩。年齡大些的,都只稍事活動,之後便繼續習字背書。也有個別年長的孩子整下午都陪着葉初陽一衆小的玩耍。
葉明淨除了安全問題,並不干涉這些孩子的活動。安排了幾個可靠內shì、shì衛、宮女,三方下手,各自負責一部分,將每個孩子每日的活動清楚記下,每晚查看。
白日日,她照例處理政事。京中每日都有政務快馬加鞭的送至驪山。王安園、薛渭之等勳貴之中堅力量忙着撰寫新兵政、馬政的摺子。顧維麟爲首的一衆少年仍是日日遊玩,揮灑青chūn。
這日晚上,照例到了帝后共寢的日子。葉明淨和姚皇后說了幾句家常話,便打算遵循慣例從後門閃人,各睡各的。姚善予卻是叫住了她,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踟踟躕躕。
葉明淨問他:“可是有什麼爲難的事?”
姚善予這位皇后當的十分稱職。四年來兢兢業業,份內工作打理的週週到到。對於兩人之間虛假的夫妻關係採取了主動合作的態度,緊跟葉明淨的腳步,不該他沾的事一律不過問。兼之對葉初陽真心疼愛。葉明淨對他很滿意,在能力範圍內儘量照顧他。吃穿用度精雅細緻不談。在看出他比較依賴馮立後,還特意委託計都暗示馮立,可以對皇后多照顧些。只要避人耳目就好。
興許是感情上有了寄託,姚善予的宮廷生活過的還算不錯。他性格大而化之,很少有煩心事。如今愁眉苦臉的來了,到叫葉明淨嚇一跳。
“陛下,臣想和您說說餘恩侯家的事。”姚善予觀察着她的臉sè,吞吞吐吐的開口。
餘恩侯。葉明淨大致有數了,笑道:“梓潼有話就直說,不必顧慮。”
姚皇后得到鼓勵,心下一鬆,口齒流利的將事情說了。
事不是什麼大事。餘恩侯姚家在西北一帶的新產業,一向是在晉侯薛家人的幫助下,打理妥帖的。前幾日兩家人鬧出了不愉快,婚事解除。非親非故的,家族產業自然也不好再麻煩別人幫忙。薛渭之大家風範,並不佔姚家人的便宜,很痛快的將一應事務全部交接。這時,問題便出來了。
姚景琮年紀漸老,不太懂這些庶務。交給兒子姚非吧,姚非沒那天分。看着一堆資料、賬目、發展計劃就腦子一片糊。父子兩一合計,決定全權委託給管事料理,只每年彙報總賬便好。姚夫人沒意見,聽丈夫和兒子的。結果女兒姚門g卻堅決反對。她主張,西北產業關係重大,家中一定要有人去西北實地住上一段日子料理才行,不可一開始即全權放手。總得做到心中有數。對父母道,她願意去西北料理這些庶務。
姚景琮對女兒之前請旨退婚的事很不滿,還在氣頭上。當即便呵斥,叫她不必理會這些。好生跟着母親出席各家的應酬,再找個好夫婿是正經。姚非對妹妹理事沒什麼大意見,卻不願她去西北受苦。也是認爲再找個如意夫婿最重要。姚門g卻是哭道:“我不要出去丟人現眼,世家男人哪個靠得住?我已經被你們誤了一次,難不成還要再誤一次?”
姚景琮一片愛女之心被曲解,又兼之聽女兒話裡的意思像是責怪他識人不清。氣的差點背過氣去。愛妹心切的姚非既心疼妹妹,又心疼父親。最後只能怪自己沒有用。說乾脆他去西北得了。姚夫人卻又急了。姚非今年十八,正在說親挑媳fù。這一去西北要耽誤到什麼時候,哭着攔他。家裡鬧得一團露àn。姚善予這些年和餘恩侯一家感情不錯,聽說之後便想幫他們一幫。
“陛下手下可有可靠的管事?帶着非兒去西北看看,教他一教。”姚善予大膽說出請求。
葉明淨不置可否:“他家自有能人,何必來求朕?”
姚善予不明白:“哪裡有人?”
葉明淨微微一笑:“姚門g難道不是人嗎?她既有心要去,就讓她去好了。她有句話說的倒是沒錯,退婚的事鬧得太大,現在再出席各家的應酬,純粹是給人看笑話。既如此,去西北避避風頭也好。一舉兩得。姚門g今年才十五,過一兩年風頭散了,十七歲說親也不遲。世家大族,越是榮耀,約束越多。姚門g配長安城裡的權貴子弟可惜了。西北也有很多好男兒,爽朗大氣、心xiōng開闊。說不定她的姻緣就在那邊呢?”
“對啊”姚善予恍然大悟。他一向惟葉明淨馬首是瞻,聽她說的有道理,立刻大喜,“臣明日就和大哥說去。”
葉明淨又道:“正好鍾秀兒開chūn後要領旨去西北籌辦女子行醫之事,姚門g若要去,可一同出發。路上安全不必擔心。去了那邊後,也可讓秀兒照顧一些。秀兒在涼州、新城一帶結識的人多,找人手也方便。”
“太好了。”姚善予心頭大石落地,連連道謝:“謝陛下。這下大哥家該放心了。”
葉明淨但笑不語。姚景琮不是能放心,而是不得不放心。皇帝說了讓姚門g走,他還敢留着不成?不過姚門g這小姑娘確屬難得,只怕盤算着出來替家中打理不是一天兩天了。怪不得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切斷退路。原來她着眼的是另一條道。葉明淨起了愛才之心。能將眼光投向宅門之外的女子不容易,能給方便就給個方便。也好看看她到底能展翅飛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