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相煎
疤子臉剛走不久,張馳就來了,吳波心裡忐忑不安,擔心他知道疤子臉來到。
“吳所長,如今,張立母子都死了,你應該很高興,再沒有人發現你的秘密了。”張馳冷冷說。
吳波知他未碰到疤子臉,稍稍放心,說:“張檢,張立是我的同事、兄弟,他的死,我怎麼不傷心?我已跟市局刑偵支隊丁支隊聯繫了,要他多派警力,早日偵破此案,爲我的兄弟報仇!”隨即,又正色說:“張檢,我說過,我吳波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有什麼秘密可言?”
張馳哼了一聲:“這話恐怕言不由衷。”
吳波低聲說:“是真的,張檢,這些天,我夜夜失眠。我是所長,張立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張馳說:“人不是你殺的,你有什麼責任?心裡有鬼,是不是?”由於撕破了臉皮,加上氣急攻心,張馳說話失去了分寸。
吳波說:“張檢,你始終對我有成見。”
張馳又哼了一下,沒有作聲。
“張檢,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說。”
“張檢,你也知道,服刑中隊有十多個艾滋病在押人員,其中有五個符合交付執行刑罰條件,我們向省監獄總醫院送了幾次,都被拒收,說什麼牀位不夠。上次艾滋病篩查,又發現了9名艾滋病患者,服刑中隊根本關押不下了。我想,這次再去監獄交付執行,請你前去監督,行不行?”
張馳知道吳波說的是實情,爲了艾滋病罪犯的交付執行,他也幾次向上級報告過,但一直都沒有什麼效果。
“好吧。你們什麼時候去?”張馳問,恨歸恨,工作歸工作,這些,張馳分得很清楚。
“明天!我已經跟省監獄總醫院協調好了,但怕他們變卦。”吳波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本來,他打算過段時間再交付執行,但他看到張馳的氣急攻心後,他立即改變了主意。
無懈可擊的張馳終於露出了致命弱點,這個時候不去攻擊,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張馳渾然不知。
兩人談了交付執行的一些細節後,張馳走了。吳波狠狠地吸着煙,自言自語:“張馳,你爲什麼要管那麼多?這些,須怪不得我,你是自作自受!”
他撥通了伍權的電話。
疤子臉這幾日都呆在玉西,他在焦急地等待。他問了律師,也問了吳波,胡爲的案件仍然沒有動靜,疤子臉不敢多問,怕被人識破詭計。
始料不及的是,何宗實居然如此硬氣,無論公安機關如何訊問,始終不透露一個字,怪不得胡爲對自己的案子胸有成竹。
疤子臉打電話給馬英豪,卻始終聯繫不上,他不得不冒着嚴寒,風塵僕僕趕回戈壁,去找馬英豪。
疤子臉進去的時候,一羣人正圍着馬英豪,臉上滿是崇敬之情,馬英豪意氣風發,高談闊論。疤子臉很不高興,輕輕乾咳一聲,衆人回頭,見是疤子臉,都站起來,恭敬地叫:“疤子哥。”
馬英豪臉上寫滿不悅,他正講在興頭,卻被突然打斷,這種感覺可不好受。
疤子臉說:“英豪哥,晚上七點,尚義包廂見。”疤子臉說完扭頭走了,衆人站立相送。
馬英豪滿不在乎,手一揮:“坐下坐下,繼續談,繼續談!”
尚義包廂,疤子臉等到晚上八點,仍舊未見馬英豪的影子,不禁氣惱。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連綿起伏的山戀。這個農家樂一樣的賓館,是胡爲投資興建的,也是一個重要而秘密的據點。
這時,一束耀眼黃光由遠及近,激射而來。過得片刻,一輛車子停在賓館前,後座下來兩個人,疾步趨至車前,打開車門,一個梳着油光發亮的頭髮,從車裡慢吞吞地鑽出來,正是馬英豪!
疤子臉嘴角的肌肉抖動幾下,他想起,從羅絡復到胡爲,自己走的每一步,都盡在馬英豪的掌指之間。自何宗實被抓之後,馬英豪突然變得飛揚跋扈,絲毫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幾次當衆羞辱,自己敢怒不敢言。
馬英豪人未站定,馬上有人前來爲其拿包、披衣,他的皮鞋似乎沾了污泥,有人馬上蹲下,拿着白布,雙手來回抽送,將皮鞋刷得乾乾淨淨。
疤子臉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從玉西到戈壁,一路風塵僕僕,滿是污跡,又有誰來擦洗呢?他嘆息一聲,轉身回到位置上,拿過一壺茶,倒入一包粉末,獰笑着自語:“英豪哥,你本來就知道得太多了,又何苦如此猖獗?你爲什麼不懂得范蠡泛舟呢?”
腳步聲響起,充滿了自信。
疤子臉推開門,笑問:“英豪哥,你可來了,等得我好苦。”
馬英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滿不在乎地說:“疤子哥,恰好有點事,對不住了!”
疤子臉瞄了一眼馬英豪,皺眉說:“英豪哥,何宗實很是硬氣,在公安那裡,沒有供出一點信息,胡爲在看守所照舊安然無恙,如何是好?”
“疤子哥別急,何宗實遲早會熬不住的。”
“哼,我怎麼不急!再不急,老大就要從看守所裡出來了,萬一他知道我們的事情,你我死無葬身之地!”
“疤子哥,其實,公安比你急!那個鄧兵、張馳,也比你急!我們需要耐心等上一段時間,實在無路可走了,我自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
“現在不能告訴你。”馬英豪說。
疤子臉聽了,心裡不悅,他越來越感到馬英豪難以控制。這時服務員進來倒水,看到了疤子臉與馬英豪,急忙向前,跪在馬英豪面前,說:“英豪哥好!原來您老人家到了。”
馬英豪點點頭,望也不望他一眼。
服務員起身,又到疤子臉面前:“疤子哥,沒想到您也來了。”
疤子臉眼內的兇光一閃而逝,心想:“剛纔服務員不先拜見我,而先拜見馬英豪,可見,馬英豪威信日盛,已超過我,以他的過人足智,倘不早除,恐怕我將成爲第二個羅絡復!”
服務員倒水,不小心將水滴在馬英豪衣服上,馬英豪怒氣勃勃,吼道:“怎麼回事?連倒個水都不會嗎?”擡起右腳便踹,服務員捂着肚子退下。
馬英豪站起身,衝上去就是兩巴掌,喝道:“滾出去!”服務員慌忙走開。
馬英豪怒氣未息:“疤子哥,這些人真是一羣廢物!我遲早要一一換掉!”
疤子臉默默地看着盛氣凌人的馬英豪,聽了此語,起身拿過一壺茶,邊倒邊說:“英豪哥說的是,我們從長計議罷。你不要跟這種下人過意不去,沒得失了身份。來,喝杯茶來解解氣。”
馬英豪想想也是,覺得剛纔做得太過,坐下來,端起茶一口喝乾,說:“疤子哥,不好意思,最近我總有點控制不住脾氣。”
疤子哥展眉笑道:“一個人,總有高興與不高興的時候,不要太自責了。”
馬英豪突然覺得肚子有點痛,開始還不放在心上,沒想到這點痛卻呈星火燎原之勢,越來越痛,痛得滿頭大汗,難以忍受。他恍然大悟,這茶中有毒!
“疤子哥,你、你、你在茶中下毒?”馬英豪捂着肚子,趴在桌上痛苦地說。
“沒錯,英豪哥,你到底是聰明人,一猜即知。沒辦法,你知道得太多了!”
馬英豪長嘆一聲,嘶聲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古人說的話,原本不錯,我卻瞎了眼!”
“英豪哥,你爲何不想想自己近來的所作所爲?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疤子哥,我做的一切,其實在試探你,看你能不能容人。你如今大權在握,如能容我,我將死心塌地跟着你,如不能容我,我將遠走高飛,不再回來!百密一疏,沒想到你下手太快,爲什麼不等一等?”說到這裡,馬英豪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痛得從椅子上滾落在地,撞翻了幾張椅子。
“馬英豪,死到臨頭,何必花言巧語,這也與事無補!”
馬英豪的意識逐漸渙散,他用力喊道:“疤子臉,你會後悔的!”
“我做事從不後悔!”
馬英豪頭一歪,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