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等人都走了,嚴管監室20餘名在押人員肅然站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無言,充滿戒心。
孫晃金冷笑着,拖着腳鐐往1號牀鋪躺去。
1號牀鋪簡稱頭鋪,其含義非比尋常。這些牢頭獄霸在普通監室睡的都是頭鋪,儼然是權利的象徵。
如今,孫晃金直接往頭鋪便躺,自是引來他人不滿。他的腳剛碰上牀沿,有兩個人衝過來,冷冷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睡頭鋪?”
孫晃金沉聲道:“滾開,老子愛睡哪裡便是哪裡!”
“恐怕沒這麼容易!”
孫晃金擡起頭,眼中殺氣騰騰,怒道:“你這種癟三,倘若在外面,莫說兩人,就算上百,老子也殺了。”
“那就試試看!”那兩人一左一右包抄過來,掄拳便打。
孫晃金戴了手銬、腳鐐,行動不便,尤其是腳,連走路都麻煩,更別提打人了。但他天生有股狠勁,天不怕地不怕,自是不將那兩人放在眼裡。
他舉起雙手,手銬狠狠朝一人砸去,正中腦門,只聽悶哼一聲,那人倒下。此時,另一人拳頭已到,不偏不倚,正中孫晃金的眼睛,頓時鮮血長流。
孫晃金不管不顧,雙手一舉,狠狠砸去,那人往後一跳,躲開了。孫晃金滿臉是血,猙獰着說:“你有種,別躲,陪老子好好玩玩!”
他一步一步逼了上去。
那人望着殺氣騰騰孫晃金,心裡突然充滿了畏懼,驚恐地步步後退。孫晃金的腳鐐在地上拖動着,發出刺耳的聲音,每進一步,那人的恐懼便多一分,他已經退到人羣的邊緣,退無可退!
孫晃金狠狠地舉起手銬!
那人“啊”地一聲,抱着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孫晃金舉起的手銬,沒有再砸下去,只是不住冷笑,血已流了一臉,衣服上都染紅了,他感到腿有點軟。
孫晃金知道此時不能倒下,他眼一翻,威風凜凜,掃視一眼圍觀的同監人員,狠狠道:“還有誰不服?出來與孫某決一高下!”
沉默,深深的沉默!呼吸可聞,無人應答。
孫晃金冷笑數聲,拖着腳鐐回頭便往頭鋪走去,一腳剛踩到牀邊,實在支撐不住,一頭倒下!
張立坐在值班室,心情無比複雜。
昨晚,吳波走了,張立取回手機,打開。手機放的位置實在太好了,正好對着吳波的背影和胡爲面部,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清楚無比。
張立實在沒有想到,他敬仰的吳所長居然如此道貌岸然,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擔憂與恐懼:“我是胡爲的管教民警,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會沒有責任?怎麼辦?怎麼辦?”
張立坐在椅子上,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過了多久,逐慚平靜下來,“先看看他們還有什麼其他勾當吧,他們不是上午會見嗎?”
張立插上手機充電,他盼望着胡爲會見是在十點以前,因爲十點是交班的時候,如果交了班,那他無法看到胡爲會見的情況。
果然,吳波十分擔心會見被張馳發現,他算定上午張馳會隨黃土去嚴管監室,又想趁張立未交班時會見,遂急急忙忙佈置。
張立琢磨:“吳所長應該不會將會見安排到家屬會見室,那裡人多嘴雜,說話不方便,胡爲是督辦的大案子,誰都知道不能家屬會見。”
張立在提訊室走了幾圈,猶豫片刻,他走進8號提訊室。用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將手機包好,塞到垃圾桶裡。提訊室有監控,沒有聲音,張立只需錄音。垃圾桶位於訊問椅旁邊,錄音效果無疑是最好的。
準備就緒,張立坐在值班室裡聽天由命。他坐立不安,在值班室焦急地來回走動,一顆心怦怦直跳。突然,值班電話響起,張立嚇了一跳,忙跑過去接。
“小張,將胡爲提到提訊室來,有律師會見。”電話是吳波打過來的。
“吳所,哪個提訊室?”張立聲音有些顫抖,若在以前,吳波自能發覺,可是今日,吳波心虛,沒有細聽。
“8提訊室。”吳波說。8號提訊室在最裡頭,由於玉西看守所羈押的人數不多,每天前來提訊的辦案人員較少,8號提訊室平時幾乎沒有使用。
“好的。”張立心喜。
“胡爲!”張立叫着,拿着鑰匙打開14監室的鐵門,胡爲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張立將胡爲押到8提訊室,只見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已在那裡等候。
“你是胡爲的律師?”張立問。
鴨舌男點點頭。
張立見鴨舌男兩手空空,一本案卷都沒有,這怎麼可能是胡爲的律師?他沒作聲,將胡爲銬在訊問椅上,轉身離去。
吳波站在提訊室門口,他不想進去,心裡充滿了恨。
鴨舌男摘下帽子,露出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他撲上去,緊緊趴在鐵柵欄上,伸出右手,滿臉淚流:“老闆,老闆,您、您還好嗎?”
胡爲想站起來,可是訊問椅把他固定了,無法站直。他半躬着身,拉住疤子臉的手,緊緊攥在一起,眼睛紅了:“疤子臉,別哭,別哭,我很好、很好!”
疤子臉說:“老闆,您在這裡再呆一段時間,劉律師說了,這是最後一次退回補充偵查,如果還拿不到證據,您就可以無罪釋放。”
“好。疤子臉, 你告訴弟兄們,這段時間,消停一陣,等我出去了,再搞大的。”胡爲興奮地說。
“可、可、可是……”疤子臉欲言又止。
胡爲說:“怎麼了,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了。”
“老闆,您試了昨晚的貨嗎?怎麼樣?”
“不錯,那貨不是我們的,但是很純很正,後勁很足,現在市面能有這種貨的,只怕已經沒有幾家了。”
“老闆到底是行家,一嘗便知。老闆,那是鬼影彭的貨。”
“啊,鬼影彭的貨?你怎麼拿到了?”胡爲大驚,他出道幾十年,早就聽說鬼影彭的名號。鬼影彭行蹤不定,一生謹慎,販毒縱橫幾十年,從未出過半點差錯,貨也是好得出奇,所以無數人削尖腦袋與他合作,但他與老下家合作,胡爲當年千方百計聯繫,卻連鬼影彭的影子都沒見過,疤子臉居然能與拿到他的貨,真是千載難逢的奇蹟。
“老闆,這次是鬼影彭親自找到我們,給了我們一批貨,要我們送到瓦地。我想,只要我們安全把貨送到,展現了我們的實力,不怕鬼影彭不跟我們合作!”
疤子臉的腦海裡,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帶着馬英豪險會‘鬼影彭’的場景,那幾支槍緊緊頂在頭上,若不是自己有幾分膽量,若不是馬英豪看穿‘鬼影彭’的詭計,自己早已命喪黃泉。那晚,‘鬼影彭’許下諾言,倘若疤子臉能夠撈出他侄兒,就馬上同疤子臉合作。但是,鬼影彭並不相信疤子臉有這個實力,特意要他帶一批毒品到瓦地,藉此考驗。疤子臉不告訴胡爲實情,自有原因。
胡爲沉思片刻:“疤子臉,你想想,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老闆,您放心,鬼影彭一生謹慎,最重誠信,不會騙人。再說,我也留有一手,我們的聊天全部錄了下來!如果鬼影彭敢亂來,我們就同歸於盡!”
“好樣的!疤子臉,越來越老練了!不過,我看這事還是緩一緩罷!”胡爲沉吟不決。
“爲什麼?老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您在外面常常告訴我們,做我們一行的,機會往往在一瞬之間,倘若沒有把握好,那隻能從頭再來!現在,正是我們發展壯大的大好時機,老大,您難道就忍心錯失良機?”
胡爲不禁躊躇:“當下我的案子正在關鍵時期,公安找不到證據,如果此時你們貿然行動,被公安機關抓住,豈不是暴露我了嗎?”
疤子臉奮力疾呼:“老大,您以前不是說過,置之死地而後生,越不怕死,就越不得死!爲什麼現在突然變得這麼膽小了?難道在看守所裡消磨了意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