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管教室時,吳波心念一動,走進去,看到張立的辦公桌前空地一人,他知道張立交完班後,回家休息了。
他坐在辦公桌前,張立的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吳波隨意地翻了翻張立的工作本、談話記錄本等材料,見字跡蒼勁有力,凝視片刻,不禁搖頭暗歎:“人說字如其人,看張立的字,可推其人堅韌、雄壯,可誰能想到,現實中的他恰恰相反。”
吳波打開電腦,隨意點着,甚是無聊,正準備起身離去,一不小心點開了回收站,一段刪去的視頻映入眼簾,10點10分,吳波非常奇怪:“那時張立不是已交班了嗎?爲什麼會有一段視頻?”
吳波立刻警覺,這段敏感的時間,無論什麼風吹草動都會讓他驚懼萬分,更況是張立的電腦。
吳波馬上還原視頻,點開,胡爲與疤子臉在提訊室會見的場景映入眼簾,吳波忙把監控關閉,刪除,再在回收站裡點擊永久刪除。
吳波擡頭看了看其他民警,沒有任何異樣,舒了口氣,站起來,心亂如麻:“張立爲什麼要從監控裡下載這段視頻?他知道了什麼?他要幹什麼?這小子,居然敢這樣!我卻渾然不知,唉,真是看走了眼!”
吳波又一次想到垃圾桶,一哆嗦,趕緊回到辦公室,關上門,打開監控,將時間拖到9點多。
監控畫面中,8提訊室空無一人,顯然,疤子臉已經會見完了胡爲。過了一會,出現一個身影,衝進提訊室,抓起垃圾桶中的一包黑色東西,頭也不回地奔走,那人正是張立!
“完了,完了,那包黑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吳波喃喃,他將監控再往前拉,一遍遍反覆查看,終於又看到,張立拿着一包黑色的東西,走進提訊室,東張西望片刻,便將其塞進垃圾桶,又猶豫一番,轉身離去。
吳波癱坐在椅子上,腦袋一片空白。
下班後,吳波又去了市人民醫院。雖然阿英的病情有所好轉,卻仍然處於危險當中。這些天,無論有多晚,有多累,下班後,吳波都會第一時間趕往醫院,陪着阿英。
他最怕的,不是身敗名裂,而是失去阿英。
醫院裡,張馳和吳如陪着阿英在聊天,她消瘦的臉上有了一絲閃亮的光澤,吳波稍稍放心。可是看到女兒與張馳呆在一起,談笑風生,忍不住難受:“吳如,出來一下。”
阿英一愣,她聽出了吳波聲音中的不高興。
吳如不情願起身,跟了出去。
“不要跟張馳在一起,知道嗎?說了多少次!”吳波壓低聲音,卻又故意讓張馳聽到。
“爸!爲什麼?張馳那麼好的一個人,爲什麼不讓女兒和他交往?我覺得你應該喜歡他。”
“阿如,你要相信爸爸!張馳是優秀,可正是他優秀,我纔不讓你和他來往!”
“爲什麼?”吳如更是不解。
“唉。”吳波嘆了口氣,說:“阿如,爸爸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健康,從沒有希望你跟一個人飛黃騰達。張弛忌惡如仇,性格剛韌,容易與人結仇,你跟着他,輕則爲他擔驚受怕一生,重則--”
吳波頓住不言,吳如問:“重則怎樣?”
吳波猶豫一下,說:“重則受人追殺!”
吳如一愣,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只知道,相愛的兩人在一起,無拘無束,彼此相悅,沒有強裝做作,便是幸福。
她停了片刻,說:“爸,女兒的事,您不要費心了,我有自己的選擇,跟了張馳,就算死了,我也不後悔!”說完拋下吳波,扭身進了病房。
吳波氣得滿臉通紅,目瞪口呆。
“吳所。”張馳見了吳波,客客氣氣地喊。
吳波鼻子都氣歪了,指了指躺在牀上的阿英,冷冷說:“張檢,這是我的家事,希望以後別來打擾我們!”
剛纔的話,張馳當然聽到了,卻沒有生氣,心想:“只要兩情相悅,無論多大的困難,都不能阻擋我們。”他望了望吳如,又望了望阿英,站起身:“阿姨,阿如,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張馳。”阿英和吳如同時叫着,吳如卻是淚流滿臉。
張馳湊到吳如耳邊,輕輕地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墓。阿如,好好照顧你媽。”張馳告別而去。
吳如聽了,頓時臉色潮紅,神彩飛揚。吳波見了,哼了一聲,心想:“這小子,又不知道耍了什麼鬼心眼。”
張馳剛走,進來一個護士,不禮貌地喊叫:“誰是吳波?誰是吳波?”
吳波很是不高興:“我便是。”
“吳先生,你愛人的醫藥費欠了……”護士生硬地說。
吳波聽到“醫藥費”三字,趨步向前,拉着護士往外拖,粗暴地打斷了護士的話。
“你、你、你幹什麼?放、放開我!”護士驚恐萬分。阿英和吳如目瞪口呆,只道是吳波還在生張馳的氣。
吳波把護士拖到走廊盡頭,放開手。護士杏眼圓睜,生氣地說:“吳先生,你要幹什麼!我可要叫人了。”
吳波冷冷地說:“我早就跟你們護士長說了,醫藥費的事,只管告訴我就行,不要讓我的妻子和女兒聽到,你爲什麼還要當着她們的面說呢?”吳波不想讓他們擔心,更加不想讓他們懷疑,錢的來歷。
護士惱了:“喲,欠錢的大爺,你都欠了那麼多了,我難道還不能講?”
吳波一愣:“什麼?又欠錢了?前兩天不是有人結了嗎?這才幾天,又欠了?”
“哼,你知道你愛人得的是什麼病嗎?千萬分一的概率,被你愛人撞上了,就好比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你買過彩票嗎?我爸媽買了一輩子彩票,別說500萬,連500塊都沒中過一回。你說,藥費會不會貴?”
“這?欠了多少?”吳波低聲問。
護士見吳波態度好轉,伸出兩個巴掌,說:“10萬。”
“這麼多啊!”吳波倒吸一口冷氣。
護士將幾天單子遞給他:“瞧,我都留着呢,護士長交待過,只能交給你,我只是看你欠了這麼多,才忍不住當着你家人說。好了,明天不交,你愛人就出院吧。”護士說完走了。
吳波愣原地,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怎麼辦?怎麼辦?”他的手不禁用力捏了捏那張20萬的支票,“照這速度,縱然20萬,恐怕也是杯水車薪啊。”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病房。
“老吳,女兒的終身大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看小張這人,責任心強,對阿如也好,這些天,他天天陪着阿如,是一個挺不錯的小夥子。”
“你懂什麼!”吳波粗野地說。這麼多事摻雜一起,如巨石一樣壓向吳波,令他煩躁不已。
阿英聽了,眼淚馬上在眼睛裡打轉,結婚三十年,吳波從未對她大聲說過話,這是第一次,她如何承受得了?
“對不起,阿英,是我錯了。”吳波見了,心裡不安,柔聲道歉,心裡卻想:“爲了女兒幸福,這事我只能硬着頭皮管下去了。”
第二天,吳波站在14監室門口,輕聲說:“張立發現我們的事了,你說怎麼辦?”
胡爲並不擔心:“吳所,你放心,張立這人我知道,膽小怕事,懦弱無能,攪不出什麼風雨來,他不敢張揚這事。”
吳波說:“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胡爲想了想說:“我推測,他不過爲了保護自己,並不具備攻擊性,膽小的人,都以保護爲先,吳所不要過於擔心。”
“可是,我們總不能過於大意。”
胡爲聽到吳波說出我們二字,很是高興,輕描淡寫地說:“那也簡單,找個人把他幹掉不就行了,死人不會說話。”
吳波嚇了一跳:“他是我同事,那可不行!再說,人死了,證據還在,難保不被發現,那時,我們都得完蛋!”
胡爲想了想,說:“也是。這幾天是關鍵,只要這幾天張立不舉報,他的膽氣就消磨殆盡,以後也不敢再去舉報。”
“我們可不能坐以待斃,總要想個什麼方法。”吳波說,昨晚,他一宿未睡,頭都想痛了,卻沒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這其實好辦,打蛇打七寸。吳所,你想想,你最擔心什麼,張立又最怕什麼?只要從這兩方面想辦法,那什麼都好解決,有什麼事,需要人手,你直接找疤子臉,就說是我說的。”
彷彿一絲曙光刺入黑暗,吳波有所感悟。
“吳所,疤子臉跟你說的事,希望你照辦。你知道,錯一次也是錯,錯一百次也是錯,還能回頭嗎?你怕張立,難道就不怕我們將你的事抖出去?再說,若不是我們,你哪有錢去治你愛人?你愛人那麼罕見的病,難道以後就不需要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