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馳來到吳如辦公室,門是開着的,他悄悄探頭進去,看到吳如認真地喂金魚,皓腕如雪,長髮低垂,宛如瀑布。正準備進去,只聽吳如幽怨地嘆息一聲:“這是張馳哥哥,這是吳如妹妹。”
張馳嚇了一跳。聽得吳如繼續說:“張馳哥哥天天在忙他的大事,可沒時間管吳如妹妹,所以啊,張馳哥哥要努力吃東西,這樣纔有力氣做事。吳如妹妹不要傷心,張馳哥哥可不是不要你,一會兒忙完了,他就會來找你。”說完,她朝一隻稍大點金魚投了點食物,癡癡相望。
張馳哭笑不得。聽得吳如又說:“哎,吳如妹妹,你可不許搶張馳哥哥的食物啊,啊呀,你們兩個怎麼能打架呢?別打了,別打了。”吳如在一旁急得跺腳。
張馳不禁嘆息一聲,吳如一驚,回過頭來,見是張馳,不禁呆了,立在原地,手中握住的魚食再無法投進缸裡,眼中居然滾落出淚水:“你可來了。”
張馳笑了笑:“我當然會來了。”
“我不是在夢中?”
“你當然不是在夢中!”
吳如撲上去:“你這個薄心人,這麼久不來,難道將我忘了嗎?上次你明明到院裡,也不來看我,害我難過。”
“我們不是經常打電話嗎?”
吳如說:“光打電話怎麼行?”她忽然看到張馳臉上帶着一絲陰鬱,問:“馳哥,怎麼了?”
張馳唉了一聲,將保外就醫的事說了一遍,但省略了關於吳波的事情。吳如想了想:“我也不懂,不過,我卻有個辦法。我們何不到新華書店去,查看相關書籍,惡補一下,興許有些收穫。”吳如本意,是要將張馳留下來,否則,他又得趕到看守所,至於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她可不管那麼多。
張馳眼睛亮了起來,大聲說:“沒錯!就這樣辦!我怎麼沒想到?”他拉着吳如就往外跑,吳如慌忙說:“放、放手,別人看到了不好、不好,我、我還沒下班呢。”
張馳可管不了那麼多,緊緊攥着吳如溫軟的手,彷彿怕她失去。兩人奔出了檢察院,上了公交車,十幾分鍾便到新華書店。
張馳在擺放醫療類書籍的區域停下來,開始一本一本地翻閱。可是,隔行如隔山,那些專業術語,怎麼看得懂?一時之間,又怎麼能找得到答案?只好海底撈針,蜻蜓點水,瞎碰運氣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慢慢變黑,路燈亮了,明明滅滅。兩人顧不上吃飯,仍然扎進書海,認真地尋找着尋找着。吳如偎在張馳身邊,感到有股前所未有的幸福。
張馳找得頭暈腦脹之際,忽聽吳如喊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張馳丟下書,忙問。
吳如把書塞到張馳懷裡,說:“你看看,書上說了,這種病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即使針扎火燙,患者也若無其事,如果真是這樣,馳哥,你不如趁彭可不注意時,突然用針扎他的腳,然後便知其病情真僞。”
張馳大喜:“沒錯,就這麼辦。我得趕緊回去,好好佈置。”說完急衝衝往外走。
吳如柳眉倒堅:“張馳,站住!不等我了嗎?都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有車?”
張馳看了看時間,說:“還有最後一趟車呢,抓緊時間,或許還趕得上,阿如,你自己回去吧,我、我這就走了。”
不待吳如回答,張馳拔腳便跑,跑了兩步,又覺不安,回頭望了望吳如。只見吳如眼裡含着淚花,張馳忙跑回身邊,柔聲說:“阿如,我們都是檢察官,沒時間去兒女情長。玉西看守所的事你都知道,這個時候,我離得開嗎?”
吳如搖搖頭:“弛哥,我知道你這樣做是對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哭,我就是不想離開你。我剛習慣一個人的日子,你卻來了,亂了我的心,你又走了。”
張馳有些不捨,顧不得那麼多,說一句再見之後,狠下心,不敢回頭,撥腿便朝車站跑去。車站離這裡大概5公里左右,張馳一路飛奔,10分鐘後,他看到最後一趟車緩緩啓動。
張馳快如閃電,嗖地鑽上了車,氣喘吁吁。路上,他看着山野間靜靜的夜,心潮澎湃,想:“平靜的背後,不知蘊藏着多少驚濤駭浪!”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黃土來到張馳辦公室。昨天晚上,張馳打電話叫他過來,黃土不敢怠慢,也沒有多問,遵命而來。
“黃所,辛苦你了,帶了執法記錄儀嗎?”
黃土從口袋裡掏出執法記錄儀,掛在肩上,說:“張檢,跟着你怎麼不帶執法記錄儀呢?什麼事情?要這麼早。”他確實很奇怪,這問題憋了一晚。
張馳邊走邊說:“黃所,今天我們去做一件得罪人的差事,惡人由我來做,你只需站在一旁不作聲就可以了。”黃土聽了,有些忐忑不安。
兩人來到留所服刑中隊,監室靜悄悄的,罪犯都在沉睡。張馳說:“黃所,麻煩你去拿下2監室的鑰匙,你開門,記住,要靜悄悄的,千萬不要吵醒犯人。”
黃土點頭。
門打開了,罪犯還在沉睡。張馳找到彭可,慢慢掀開他的被窩,彭可的雙腿漸漸露了出來。黃土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執法記錄儀正對着張馳,心想:“他要幹什麼?”
張馳手裡緊緊攥着一根針,瞄準了彭可左腿,疾刺過去,黃土瞪大了眼睛,彭可的腿連抖幾下。張馳大喜,快如閃電,連刺幾下,彭可痛得從牀上翻身而起,驚駭不已,大怒:“誰他媽的刺我?”
張馳收下針,冷冷地說:“彭可,看看我是誰!”
彭可見了,目瞪口呆:“張、張檢,你怎麼、怎麼這麼早到監室來?你、你是要幹什麼?”
張馳冷笑不已:“彭可,你裝得可真像!”說完,張馳轉身離去,黃土緊隨其後,留下一臉驚惶的彭可。
張馳打發走黃土,來到吳波辦公室門口,靜靜等待。
七點五十分,吳波出現在走廊上,他看到張馳,手裡拿着一堆材料和一個執法記錄儀,有些不解,心想:“張馳這麼早過來幹什麼?難道他同意對彭可的保外就醫了?”想到這裡,不禁面露喜色。
“早,張檢,有事嗎?”吳波問。
張馳點點頭,跟着吳波進了辦公室,說:“吳所,請你看一段視頻。”他將已打開的執法記錄儀遞過去。
吳波接過執法記錄儀,心想:“這是什麼意思?”吳波擡頭望了望張馳,張馳臉無表情,深如大海,他似乎永遠都是這樣。
看完視頻,吳波心裡驚恐不已,心想:“這種損人的辦法,張馳居然想得到做得出!”臉上憤憤不已:“真沒想到,彭可的病居然是裝出來的,幸虧張檢明察秋毫,及時發現了。”
張馳心裡在冷笑,他將材料遞給吳波:“吳所,你也看到了,彭可保外就醫,顯然不可能!”
吳波急忙點頭:“肯定不行!肯定不行!”
張馳說:“吳所,還有一事,現在看守所的監管秩序好多了,但是,有一個監室,讓我十分不理解!”
吳波心裡咯噔一下,問:“哪個監室?”
張馳一字一頓地說:“14監室!”
吳波說:“據我所知,14監室的監管秩序向來很好,在專項行動裡,只有那一個監室沒有牢頭獄霸。張檢,14監室的管教民警是張立,你可以去問問。”
張馳單刀直入,說:“吳所,每個監室都存在牢頭獄霸,14監室沒有,而且,居然連一封舉報信都沒有,這可能嗎?你信,我卻不信。”
吳波知道,張馳擺明了要查14監室的事情,他有些後悔,當初爲什麼要將舉報信都從檢察信箱裡取出來?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要是從14監隨便找個人,認定是牢頭獄霸,就不會如此明顯了。
吳波一臉淡然,緩緩說:“張檢,你可以去調查。”
張馳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是的,吳所,我一定會去查的。”張馳知道,吳波一定和14監有着某種千絲萬縷的關係。
張馳又說:“吳所,所裡應該好久沒有對在押人員進行艾滋病篩查了吧,按照規定,六個月一次,建議你這幾日聯繫市疾控中心,將有艾滋病的在押人員集中關押。”
原來,自毒品在玉西氾濫之後,艾滋病患者越來越多,許多在押人員也有艾滋病,集中關押在留所服刑中隊的9、10監。
吳波點了點頭:“這件事就不勞張檢費心了,這幾日我也在考慮這件事,昨天已聯繫了市疾控中心,他們說明天過來抽血化驗,歡迎張檢前來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