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西看守所,張馳忙得不可開交。看守所的監管秩序已經煥然一新,他不用操很大的心。只是專項活動開展以來,檢察信箱裡塞滿了各種舉報牢頭獄霸的信件,他得一封一封地看,一件一件地去調查,常常忙得忘了吃飯。
有一件事,令他十分奇怪,爲什麼14監室連一封舉報信都沒有?難道只有那裡沒有牢頭獄霸?然而現在,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他得將手中的事處理完再說。
忙了一週,張馳總算調查完畢,摸清了所裡牢頭獄霸的基本情況。他把一堆舉報信件和一沓沓調查材料放在桌上,喚來副所長黃土。
黃土躊躇滿志,他力鬥多年的宿敵唐慶永撤職,劉義也辭職,吳波大刀闊斧,對看守所中隊長進行了調整,留強汰弱,延續幾百年的唐黃劉三姓之爭,終於茫然無存,看守所呈一片蒸蒸日上之勢。吳波的厚積薄發,讓黃土畏懼不已,不敢生有二心,準備好好乾番事業了。而且,教導員的位置空懸在那裡,他的呼聲頗高。
“張檢,你找我?”黃土現在對張馳又敬又懼,再不敢耍花花腸子。
“是啊,黃所,專項行動開展以來,我們收到了很多信件。”張馳指了指桌上的材料,“現下調查清楚了,你說該怎麼處理?”
黃土略一思索,說:“要不,向法院建議,在判決時全部量刑從重?”
張馳搖搖頭:“這不是一個兩個,你看看名單吧,平均每個監室有2至3個,法院本來未將羈押表現納入量刑,現在又如此大面積地要法院去做,你覺得法院會做嗎?”
黃土黯然說:“那確實不會,要不全部關禁閉?”
“那處罰力度太輕。”
“乾脆像對付蔣武一樣,都立案偵查。”
張馳呵呵笑了:“黃所,破壞監管秩序罪的主體是罪犯啊,這些都是未決犯,你怎麼能立案?”
“這……”黃土不好意思了,又憤然說:“總不能便宜了這些人吧。”
張馳低聲說:“那肯定不能,否則怎麼以儆效尤?我有個主意,一舉四得,一是懲罰了這些人,二是轉化了這些人,三是建立了打擊牢頭獄霸的長效機制,我這個機制喚做玉西模式,還有最後一得。”張馳故意頓住不說。
“張檢,快說吧,別賣關子了。”黃土催促。
張馳笑了笑,壓低聲音,故作神秘:“你不是想當教導員嗎?要是這件事辦好了,宣傳好了,別說教導員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這就是第四得。”
黃土眼睛放光,他對張馳的話毫不懷疑:“張檢,什麼事要交給我?我上刀山,下油鍋,都要辦好!”
張馳霍地站起來:“就等黃所長這句話了,走,我們找吳所長去,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們一定要將其辦成‘玉西模式’,向全國推廣,成爲瓦地市的一張名片!”
黃土被張馳一番說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緊緊跟在張馳身後。
吳波正爲如何處理這些牢頭獄霸發愁,聽了張馳“一舉四得”的說法,不禁怦然心動:“張馳,有如此好的辦法?快點說出來。”
張馳說:“吳所,我以前在監獄實習,見監獄有個專門的嚴管隊。看守所雖然也有‘嚴管’之說,但是分散於各監室,沒有集中,效果不明顯。如果我們專門設立一個嚴管監室,將‘牢頭獄霸’全部羈押其中,挑選優秀民警擔任管教,集中力量,重點管理,借鑑監獄計分減刑的方法,動態考覈,達到某個分值以後,就認爲該人轉化成功,再將其從嚴管監室轉到普通監室,駐所檢察室也將重點監督。”
“大好了,我看完全可實行!”吳波大聲讚歎,心想:“張馳這小子,年紀輕輕,怎麼有這麼多的點子?”
張馳說:“吳所,據我瞭解,全國沒有哪家看守所這樣管理,現在我們帶頭‘吃螃蟹’,一定要走穩走好,要有效果,做好宣傳,向全國推廣,我稱之爲‘玉西模式’。”
“宜快不宜遲,吳所,我看,這個嚴管監室,明天就可成立。”黃土興奮地說。
“等等。”張馳說:“吳所,現在,我們走一條前所未有、與衆不同的創新之路,羈押的人都是非常難管的刺頭,因此,當務之急,就是確定這個嚴管監室的責任民警,人選對了,不怕幹不出成績!”
“張檢,你看吳世釗、劉力乾兩人可好,他們兩人還是很有威信,好多在押人員都畏懼他倆。”
張馳說:“吳所,世釗、力乾兩人,可作管教民警,卻並不能獨擋一面。”
吳波問:“那要誰?”
張馳指了指黃土:“吳所,此人非副所長黃土莫屬。以副所長之位,行責任民警之實,此舉充分體現了所裡重視,在押人員也不敢亂來。再者,黃所智謀,那是不必多言,我可是領略了很多,對於這幫‘牢頭獄霸’,勇力固然重要,智力卻是首要。”
黃土想想以前對張馳出的餿主意,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想到現在要幹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不禁熱血沸騰。
吳波說:“好,就這麼定了!黃所,嚴管監室就由你來負責,世釗、力乾兩人協助,明天成立,把這次行動中認定爲‘牢頭獄霸’的在押人員全部集中關押在20監室,再將20監室的在押人員調整到相應監室。”
吳波說完,略一思索,又說:“張檢,成立嚴管監室,可不可以請伍書記、周局長、劉檢他們過來視察?畢竟,這是一件大事。”
“吳所,伍書記他們剛來過,再請也請不來了。築就鳳凰臺,引得鳳凰來,我們只要辦好了這件事,出了效果,何止伍書記會來,全國各地的看守所都會排隊前來取經!”
吳波不禁遐想萬分。張馳走了,他的興奮之情慢慢平息,一個讓他不得不面對的問題鑽入腦海,他緩緩拿起電話。
這個號碼,吳波只拔打了一次,卻如胸口的刀疤,永遠無法抹掉。曾經,吳波拼命想忘,卻記得越牢。
“吳所長,你想通了?”一個惡蛇般的聲音,無比刺耳。
吳波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強壓住內心的厭惡與憤怒:“疤子臉,我同意了。”
“好,吳所長,我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晚。不過,我想先見見老闆。”
“現在嗎?”
“現在我只想見見你,我在看守所門口。”
吳波走出看守所,一個戴着帽子的男人迎了上來,他取下帽子,露出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低聲說:“吳所,好久不見。”
吳波沒有作聲。他跟在疤子臉後面,來到一個僻靜處。疤子臉回頭,掏出一包白色的東西,遞過去說:“吳所長,長話短說,你把這包貨給老闆抽抽,明天上午,我要見老闆。”
吳波接過,默不作聲。
疤子臉笑笑:“吳所長,你的事,我最清楚不過了。嫂子那裡,你放心,已經有人幫你結賬了,嫂子安心養病吧。”
疤子臉走了,吳波捏着那包**,難過地想:“以前不是說過這是最後一次嗎?可是爲什麼?”他想起病入膏肓的阿英,不禁嘆息,搖着頭回到所裡。
深夜,寒風四號。
吳波到值班室時,發現值班民警居然又是張立,不禁心安。張立年輕,性格懦弱,膽小怕事,這種人,讓吳波放心。
張立看到吳波,敬了個禮,怯聲問:“吳所,這麼晚了,您還親自過來?”
吳波點了點頭:“小張,你也知道,上了年輕,睡不着。這段時間是所裡發展的關鍵期,過來看看。這樣,你到備勤室休息吧。”
張立知道,這段時間,看守所的變化翻天覆地,作爲所長,肯定責任重大,又有了前番幾次的經驗,張立沒有遲疑,他收起東西直奔備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