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負荊請罪一事,李院長對張馳敬重有加,蔣武破壞監管秩序的案子很快有了下文。不幾天,張馳收到了法院的開庭通知書,庭審地點在玉西看守所。他馬上跑到吳波辦公室,商量審判庭的佈置。
聽說法院到看守所來審理此案變成現實,吳波興奮地瞪大了眼睛:“張檢,你這手可真是實實在在的錦上添花,全體在押人員見了,誰還敢胡作非爲?太好了!我馬上聯繫駐所武警,按照上次召開專項行動動員大會一樣佈置!”
隨即,吳波嘆息:“張檢,爲了能在看守所審理這個案子,你真是用心良苦,負荊請罪的事蹟,在玉西大地傳爲美談呢。”
張馳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想那麼多,只要有利於看守所監管秩序穩定,就算龍潭虎穴,我也只好闖上一闖。”
吳波感動地說:“謝謝你,正是你的努力,看守所才慢慢走向正軌。”
吳波喊上黃土,兩人徑奔駐所武警中隊。
回到辦公室,張馳接到鄧兵的電話。
“小張,蔣武這個案子,你不能擔任公訴人!”
張馳大吃一驚:“爲什麼?”
“你也是法律人,難道不知道迴避這一說法嗎?蔣武毆打過你,你和這個案子有利害關係,應當要回避。”
張馳聽了這話,放心下來:“鄧檢,這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爲什麼還要擔任公訴人?爲什麼不主動申請回避?要知道,這個案件,就算審判了,以後還會面臨重審,這樣豈不浪費司法資源!”
“鄧檢,您說得很對。可是,我還是得擔任公訴人!”
鄧兵大怒:“張馳,你假公濟私,爲實現自己的公訴夢,居然不惜違背法律。”
張馳嘆息一聲:“鄧檢,您誤會我了。因爲我在這裡駐所,打擊牢頭獄霸的專項行動也由我一手推動,如果我擔任公訴人,當着所有在押人員的面,指控罪犯蔣武,豈不是更能震懾在押人員?豈不是提高了我的威信,從而更有利於開展工作?”
鄧兵無言以對,長嘆一聲,掛上電話。
原來,鄧兵耿直,實在不願案子重審,見勸說劉衛無效,遂轉而勸說張馳,想讓他主動提出迴避。如此一來,劉衛無路可退,只得批准,哪想到張馳的看法居然與劉衛不謀而合。
有了上次經驗,庭審現場的佈置依葫蘆畫瓢,毫不費力。巧合的是,開庭那天,天氣特別地好,陽光普照,萬物生溫。
武警、民警荷槍實彈地將在押人員一列列押解到大坪內,鴉雀無聲,秩序井然。
在押人員好久沒有曬過太陽,驀然見到陽光,一個個都仰起頭,望着藍天白雲,飛鳥悠悠,不禁又是心喜又是感傷。
庭上,張馳身着制服,胸佩檢徽,精神抖擻,端坐在李院長一側,他的對面,是罪犯蔣武委託的律師。蔣武被法警押在底下,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
書記員查明公訴人、當事人、證人等訴訟參與人到庭後,審判長宣佈開庭。
張馳望了望黑壓壓一片的旁聽席,心裡反而異常平靜,多年的夢想,終於近在咫尺!他一定不辜負夢想,他一定要讓胸前的檢徽在今天的審判中發出耀眼的光芒,讓浩然正義長存看守所!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宣讀起訴書。在法庭辯護階段,他陳事實,擺證據,就蔣武構成犯罪以及罪責輕重,與辯護律師針展開鋒相對地辯論,他有的放矢,字字珠璣,義正言辭,擲地有聲,令辯護律師節節敗退,全身冷汗直冒。
律師居然忘了,張馳與此案有利害關係,應當迴避。
劉衛坐在公訴人一席,他擔心張馳第一次出庭會緊張。他靜靜地聽,一直沒有說話,心裡不禁讚歎,張馳當着如此多人的面,慷慨陳辭,有條有理,舉證有方,哪裡像個新手?
蔣武在作最後陳述時,聳拉着腦袋,昔日的威風蕩然無存,低聲說着,一個字都聽不清。李院長不斷地提醒:“蔣武,聲音大點,聲音大點。”蔣武突然揚聲說:“我認罪,希望大家認真遵守監規,不要像我!”說完,不再言語。
合議庭短暫評議後,李院長站起來,手持法錘,在桌子一敲,說:“被告人蔣武犯破壞監管秩序罪,判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
在押人員一個個低着頭,現場非常嚴肅。張馳望着他們,長長舒了一口氣,蔣武破壞監管秩序一案終於落下帷幄,算是給專項行動一個完美交待,維護公平正義的路雖然還很長,可是,這條路,明顯好走多了。
辦公室裡,張立拿着沓資料,交給張馳:“張檢,這是罪犯彭可保外就醫的材料,請您審查。”
張馳剛出庭回來,還沒喘口氣。他接過來,看了看病歷、鑑定意見,見上面全部是醫學術語,說:“張隊,這些資料我看不懂。這樣,我們先去看看彭可。”
“你還是先休息下,張檢,你剛纔指控蔣武的一幕,氣勢磅礴,正義凜然,震撼人心啊。”張立從心裡佩服張馳的敢作敢當,不禁想到自己:“爲什麼我卻畏首畏尾?”
張馳笑了笑:“張隊,你不是14監室的管教民警嗎?怎麼管起留所服刑中隊的事情?”
張立神色一變:“這是所長安排的,我一個做事的,哪裡還能挑三揀四?”
張馳漫不經心地問:“現在看守所的監管秩序好多了,14監室情況怎麼樣?”
張立嘴脣動了動,輕聲說:“還好。”然而,他的話卻沒有絲毫底氣,這哪能逃到張馳的眼睛?張馳並不追問,跟着張立去了留所服刑中隊。
只見彭可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張馳問:“你患什麼病?”
彭可掙扎兩下,沒爬起來。旁邊的罪犯忙扶起他,彭可喘息說:“張檢,我入所時便有肌無力,如今症狀加劇,雙下肢完全失去了知覺。”
張馳噢了一聲,摸了摸他的雙腿,問:“有感覺嗎?”
“沒感覺。”
張馳用力一掐,問:“疼不疼?”
彭可面無表情,說:“不疼,一點感覺也沒有。”
張馳回頭對張立說:“走吧,我知道了。”
張立隨着張馳出了監區,突然說:“張檢,彭可以前關押在14監室,入所時,他的腿確實有點毛病,哪裡想到這病變化這麼快,短短几個月失去任何知覺,真是奇怪。”說完這話,張立掉頭走了。
張馳邊走邊在琢磨這句話:“張立爲什麼要這麼說?他說話時,眼神爲什麼有點怪異?”他越來越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張立不是服刑中隊的民警,吳波卻要讓他來辦理保外就醫,看來張立是吳波的人,可是,如果張立真是吳波的人,爲什麼又要說剛纔那麼一番話?”
回到辦公室,他拿起病歷與鑑定意見書,準備去院裡。離開之際,他看到那顆靜靜躺着的血紙團,心裡一動,返身拿起放入口袋。
院技術處,張馳將鑑定意見書、病歷本交給何濤文證審查,何濤仔細看了看:“張馳,從病歷及鑑定意見來看,彭可符合保外就醫。”
“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張馳說。
何濤笑了笑:“張馳,這是職業病,得改,知道嗎?”
“還有一事,要麻煩你。”張馳掏出血紙團,放在桌上,說:“幫我提取一下紙團上血跡的DNA。”
何濤嚇了一跳:“張馳,別取笑我了,沒設備,我哪能幹得了這事。”
“濤哥,誰不知道你門路廣,找下公安的朋友,幫個忙。”
何濤想了想,說:“我有個同學在市公安局專門做鑑定,我喊他幫忙提取。張馳,說實話,是不是在外面玩出了事,想弄個什麼親子鑑定?我告訴你,吳如要知道,可饒不了你!”
“瞧你說的,我纔不像你,到處風流。這紙團,我自有用處。”張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