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張老三,我送你回去吧。”張立站起來。
張老三說:“張幹部,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情?”
“你、你好可以幫我從外面帶幾個菜進來嗎?”
“不行。”張立毫不猶豫地拒絕,“怎麼能從外面帶食品進來呢?這是違反規定的!”
張老三不慌不忙:“張幹部,求求你了。明天是我媽的忌日,昨晚我夢見我媽回來了,她說她肚子好餓好餓,想吃點東西。張幹部,我家就我一個人,我若不管她,她在地下可怎麼辦?你就幫我帶幾個菜進來,我在裡面祭祀一下她老人家。”說完,張老三哭了起來,他起初還是假哭,可是想起胡爲毆打自己的場景,不禁痛苦萬分,嚎啕大哭。
“鬼話,這也是理由?”張立哭笑不得,本想痛罵張老三,可看他哭得無窮無盡,傷心欲絕,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不忍再責。
“張幹部,看在曾經我對你家有幾分幫助的薄面上,你就幫我這一次吧。”
張立想小時候與媽媽孤苦伶仃,受盡了人間冷落與白眼,只有張老三經常過來接濟,這番情,卻是怎麼也無法報答,便說:“好吧,三叔,我答應你。”
下午,玉西檢察院檢察長辦公室。
劉衛正在認真看張馳寫的關於在押人員蔣武的審查報告,張馳坐在對面,屏聲凝氣,心中沒底,生怕有什麼差錯。
時間嘀嗒嘀嗒地過去。許久,劉衛擡起頭來,張馳緊張地望着他。
劉衛說:“小張啊,你這審查報告寫得太好了,分析到位,簡潔明瞭,這哪像一個新手,我看院裡無人能寫出這麼好的審查報告與起訴書。下次,我把它作範本,讓公訴科的同志學習學習。”
張馳舒了口氣:“劉檢,您過獎了,很多地方,我還需要繼續努力學習。”
對於張馳的不驕不躁,劉衛非常滿意:“小張,怪不得你當時那麼強烈地要去公訴科,你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這樣,待此事一了,我便把你調到公訴科去,怎麼樣?”
張馳遲疑片刻,公訴是他的夢想,然而,到監所檢察科工作至今,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駐所檢察這份事業!
劉衛問:“上次我和鄧檢暗訪了玉西看守所,相當滿意,看守所的監管秩序煥然一新,我們巡視了一圈,居然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這實在不容易,鄧檢讚不絕口呢,你整改看守所秩序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第二個任務進展如何?”
張馳不好意思起來:“胡爲與吳波都太狡猾,雖然發現了一些異常,但是,並沒有關鍵性的證據。”
“我相信你!”劉衛說,頓了一下,問:“小張,你上次談的‘玉西模式’,我看非常不錯,我和鄧檢特意去了嚴管監室,看守所的管理與我們的監督,都有獨特的地方,你寫個調研文章,投到《法律風雲》上去。”
隨即,劉衛長嘆一聲,說:“《法律風雲》是法律類最核心的刊物,在全國頗具影響,可是,玉西檢察院至今沒人在上面發表一篇文章,我非常遺憾,小張,我這個願望,還得靠你幫我實現!”
張馳從包裡掏出一份材料,遞給劉衛:“劉檢,真是太巧了,我恰好寫完,現下帶過來了,請您指教。”
“好,不錯!”劉衛說:“小張,蔣武破壞監管秩序一案,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我看,可以向法院起訴了,明天我派人將材料送到法院去,我再跟李院長打個電話,看這幾天能不能審判。”
“劉檢,我有個想法。”張馳說。
“說。”
“我想邀請法院到看守所審理此案,把全體在押人員都拉出來旁聽,讓他們知道,破壞監管秩序就應受到法律的追究!”
“好,太好了!我完全支持!”劉衛由衷稱讚,心想:“張馳這小子太有頭腦,敢想敢做!”
“可、可是,我有些擔憂。”
“什麼擔憂?”
“我怕李院長不同意將法庭設在看守所。”說完,張馳一五一十地將上次送達糾正通知書時,與李院長在會上發生衝突的一事講了出來。
劉衛聽了,長嘆一聲:“小張,你太沖動了,爲什麼不冷靜?你上次被伍權帶走審查,就應吸取教訓。”
張馳聽了,低下頭來。
劉衛說:“玉西法院的李院長是我黨校同學,他護短的事,我早有耳聞,但他並不是一個沒有正義、雞腸小肚的人,我打電話問問他。”
說完,劉衛撥通了李院長的號碼。
張馳緊緊盯着劉衛的臉,想從他的神情讀出一些內容。然而,他失望了,劉衛的臉一直很平靜。
這電話打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張馳隱約聽到電話那頭,李院長的呵斥與怒罵,劉衛不住相勸。
掛上電話,劉衛說:“小張,李院長同意了,只是……”他說不下去。
張馳說:“劉檢,有什麼難處,您就直說。”
劉衛咬咬牙說:“李院長說你上次當着中院吳院長的面,羞辱了他,令法院顏面掃地,他要你負荊請罪。”
“這有何難?道個歉,我去就是。”
“這個道歉,可不是簡單的幾句話,李院長說,要你像古人一樣,就是那個什麼春秋戰國時的將相和,負荊請罪,唉,我看他是看古書看多了!”
張馳一愣,他沒想到,那個李院長居然如此刁難,這麼冷的天,**着上身,再背幾根荊條,往街上一走,別人不說是瘋子纔怪!看來,李院長知道張馳不敢,有意爲難。
劉衛見張馳躊躇,說:“這樣做,確實很是過份。他是在故意刁難!算了,我看還是到法院開庭。審判後,將判決書公開,效果也是一樣。”
“不!劉檢,我願意那樣做!”張馳擡起頭,毅然說。
“你、你真、真願意?”劉衛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想不到一身傲骨的張馳居然會同意。
“是的,我願意去!劉檢,爲了玉西看守所的發展,別說負荊請罪,就是再難堪十倍,我也願意做!只是,我得事先聲明,我只對上次的工作方法與態度負荊請罪。劉檢,您告訴李院長,我馬上去!”
張馳說完,踏步出了辦公室。
張馳剛走,鄧兵闖了進來。
“劉檢,蔣武破壞監管秩序的案子,你要讓張馳擔任公訴人嗎?”
“不錯。”劉衛說。
“劉檢,難道你不知道,蔣武在監區裡毆打張馳,張馳與這個案子有利害關係,應當迴避!”
“這我知道!”
鄧兵倒吸一口冷氣:“劉檢,那你爲什麼還要讓他擔任這個案子的公訴人?”
“老鄧,我曾經答應過張馳,要讓他實現公訴夢,你也知道,在監所檢察,要實現這個夢想,非常困難,現在好不容易有一起案子,我若不讓張馳去做公訴人,張馳會有什麼想法?尤其在這關鍵時刻!”
“劉檢,你難道就不怕律師提出迴避的申請嗎?到時,就算案子審判了,都要重新審理,那豈不是浪費人力物力!你不是經常說張馳識大體嗎?爲什麼不跟他說?”
“好你個鄧驢子,就知道與我擡槓。”
“劉檢,這不是擡槓!作爲檢察人,理應維護公平正義!讓張馳擔任公訴人,對蔣武來說,不公平!”
“鄧檢,實話告訴你,我已作好讓這個案子重審的準備了!”
“你!那你爲什麼要那樣做?”
“老鄧,幫張馳實現公訴夢,只是一個理由,另一個理由,我打算將庭審現場佈置在看守所,將所有在押人員都拉出來旁聽,就像上次開打擊牢頭獄霸動員會一樣,讓張馳當着所有在押人員的面,指控蔣武的犯罪事實,這樣,既震懾了犯罪分子,也進一步樹立了張馳的威信!”
鄧兵長嘆一聲:“原來如此,可是,劉檢,張馳第一次作公訴人,沒有絲毫經驗,當着這麼多人,難道你不怕搞砸嗎?那可適得其反啊。”
劉衛笑笑:“老鄧,張馳第一次駐所,也沒有任何經驗,不是一樣搞得風生水起嗎?公訴是他的夢想,我相信他一定不負所托!我看過他寫的審查報告,條理分明,論據充分,在玉西檢察院,無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