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只見政法委書記伍權、紀委書記薛功業、檢察長劉衛、公安局局長周大樹等一行人駕車逶迤而來,吳波不由感嘆:“玉西看守所可從沒這麼熱鬧過。”
伍權有自己的算盤,動員大會上,自己宣讀動員報告,由薛功業宣讀對張馳的情況說明,這樣,面子顧全了,承諾兌現了。於是,他極力鼓動紀委書記薛功業前來,薛功業不肯,伍權說:“嚴查牢頭獄霸背後的保護傘,紀委總得管管吧。”薛功業推脫不過,不敢得罪,只好前來。
劉衛看到張馳,招了招手,張馳忙走過去。劉衛握住他的手:“小張,幹得不錯!做事如弈棋,別人是走一步觀一步,而你是走一步,卻想了五六步,實在不容易,我和鄧檢沒有看錯人!好好幹!”
張馳熱血沸騰,感觸萬千,他知道,這僅僅只是打開了一扇門,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他用力點點頭:“請劉檢放心,我絕不會讓胸前的檢徽蒙塵!”
劉衛點點頭,心想:“要是崔檢能看到這些,該有多好!”
主席臺本無張馳的位置,但是,鑑於張馳在看守所的威信與影響,吳波特意安排他坐了末位。
“在押人員在羈押期間,嚴禁拉幫結夥,自封職務,私立監規;嚴禁恃強凌弱、尋釁滋事,強迫唆使或參與對他人進行侮辱人格、體罰虐待;嚴禁強行佔有、索要或變相索要他人的財物;嚴禁限制他人的生活、休息權利;嚴禁稱王稱霸,強迫同監人員爲本人或他人服務……”伍權威風凜凜地宣讀。
臺下的民警竊竊私語,小聲議論。
“他就是伍書記啊,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那麼霸氣十足,不愧爲‘玉西王’。”
“是啊,平時只在電視上見過,真人比電視裡威風多了。”
“今晚的新聞聯播,咱玉西看守所可得上頭條了,這可是從來都沒有的盛事,玉西看守所的春天,馬上就來嘍。”
“可不是嘛,聽說,局長周大樹親口承諾要拔1千萬改造看守所呢,還說每月要增加好幾百的值班費。”
“別說,這些還真得要感謝張檢,不是他,哪有今天?他智鬥‘玉西王’的故事,大家都在傳呢。”
“是的是的,我都聽了好幾個版本,個個版本讓人聽得心潮澎湃,激動不已啊,我在玉西這麼多年,這樣文韜武略的人,嘿,我還頭回見到。”
伍權唸完,吳波說:“下面請副縣長、公安局局長周大樹講話,大家歡迎!”
一陣掌聲過後,周大樹清了清嗓子,嚴肅地說:“下面,我來以案說法,宣讀一個典型的牢頭獄霸案例!這個人,就在你們身邊!”
人羣一陣騷動,在押人員緊張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武警吼道:“安靜,別亂動!”
周大樹威嚴地掃了掃人羣,說:“這個在押人員平時橫行霸道,爲所欲爲,而且,居然敢襲擊檢察官!”
罪犯蔣武聽了,臉“刷”地蒼白,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列爲“牢頭獄霸”典型,他事先可沒聽到一點風聲,不由擡頭朝教導員唐慶永望去。
周大樹說:“現在,公安機關決定,對此人以破壞監管秩序罪立案偵查,今天就刑事拘留!這個人是誰呢?”
周大樹故意頓了頓,充滿殺氣的雙眼來回掃視,人羣死一般沉寂。周大樹說:“這個人,便是留所服刑罪犯蔣武!”周大樹說完,將拘留證拿出來,朝人羣抖了抖。
這時,民警刷地將目光投向唐慶永,大家都知道,蔣武是唐慶永的關係。有句話說,打狗看主人,現在局裡毫不猶豫地將狗打死,自是沒將主人放在眼裡。
黃土看了看唐慶永,冷笑幾聲,拿着手銬,衝到蔣武旁邊,銬住雙手往外拖,蔣武正待反抗,幾個武警上來,一把拎住他,老鷹捉小雞般,架到人羣前面。
蔣武感到無數道目光似箭一樣射來,昔日的驕橫無道瞬間消失殆盡,他不禁羞愧地低下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腦袋一片空白。
在押人員又驚又懼,心砰砰直跳,一個念頭油然而生:“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吳波非常滿意,說:“下面請縣委常委、縣紀委書記薛功業作指示。”大家啪啪地鼓掌。
薛功業嚴肅地說:“牢頭獄霸能夠長期存在,因爲有滋生繁衍的土地。我們打擊牢頭獄霸,就應該從根本上剷除這層土壤,否則,事倍功半,治標不治本!這塊土地,說通俗了就是保護傘!”
唐慶永聽了,心怦怦直跳,突然有了某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只聽薛功業說:“蔣武作爲一個罪犯,爲什麼敢橫行霸道?爲什麼敢襲擊國家工作人員?那就是他背後有保護傘!正是保護傘的存在,讓他在看守所肆無忌憚!”
大家刷地把目光盯向唐慶永,唐慶永不知所措,惡狠狠地盯着黃土,心想:“好你個黃毛,今天你得意夠了,明天老子再陪你好好玩!”
黃土見了,並不畏懼,迎着唐慶永的目光,微微笑着。
“下面我簡單地宣佈一個處分決定!玉西看守所教導員唐慶永濫用職權,經決定,給予撤職處分!”
如同往平靜的湖面丟進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人羣一陣騷動,民警都惶然起來:“看來這次打擊牢頭獄霸是動真格了,連教導員都被撤職,這還得了?”
唐慶永癱軟在椅子上,他現在哪裡還有和黃土暗鬥的底氣?薛功業還在嚴厲地說着,唐慶永腦袋空白,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散會了,武警、民警押着在押人員一列列進入監室,秩序井然,毫不混亂。吳波見了,心想:“如果在以前,哪裡會這樣?”
他對張馳不禁刮目相看,憂慮重重。
吳波連夜趕到市人民醫院,吳如趴在媽媽身邊,睡着了。阿英睜着無神的雙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一動不動。
“阿英,你怎麼樣了?”吳波已經很多天沒來醫院,妻子的模樣,令他心痛不已。
阿英艱難地側過頭來,聲音中透着無比的喜悅:“老吳,你來了。工作忙完了嗎?要是沒忙完,你就去安心去吧,不用管我,這裡有阿如呢。”
吳波的眼睛有些溼潤:“阿英,忙完了,很成功,玉西看守所的前景將越來越好,我多年的夙願終於要實現了。”
阿英說:“好,那太好了,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
阿英高興的樣子,令吳波又是欣慰,又是不安。結婚這麼多年了,阿英始終支持他的工作,勸慰他不要放棄。在禁毒支隊的那些年,他每每捨棄工作前來看望阿英,阿英都將頭埋進被子,不願見他。
然而,自己卻要與胡爲攪在一起,“萬一哪一天,阿英發現了,我該如何面對?”吳波默默地想。
阿英接着說:“老吳,我這病就別治了,治不好,拖累了你和阿如,家裡負債累累,我心裡也難受萬分。我們早點出院回家吧。”
“阿英,別說傻話了,活着纔是希望,錢算什麼?沒錢,我再去朋友借。”
阿英嘆息說:“老吳,你從不願受人恩惠,爲了我,你到處低頭彎腰,四處借錢,上次住院借了那麼多,這次又要借這麼多,真是難爲你了。”
吳波搖搖頭:“阿英,借錢算什麼?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讓自己來承擔你的病痛。”
“老吳,有時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有過這麼有錢的朋友?一下子就能借到那麼多錢?是不是我家老吳收了人家紅包?還是貪了公家的錢?”阿英笑了笑,意味深長。
“胡說,我怎麼會是那種人?別亂想,阿英,安心養病吧。我好歹也是所長,擔任了這麼多年,總會結交一些有錢的朋友。”吳波假裝有點生氣。
阿英愧疚地說:“是的,老吳,你原本不是那種人。你也千萬不要做那種人。”她怎麼會想到,吳波雖沒向朋友借過一分錢!可是,可恥的蒼蠅叮向了有縫的雞蛋,從此欲罷不能。
吳波點點頭,他脫下衣服,輕輕蓋在女兒身上,然後躺在靠椅上,閉着眼睛。可是怎麼也睡不着。鉅額的醫療費用如一座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阿英的話不時在耳邊響起,張馳的身影總在腦海中閃過,他左右爲難。快到天亮時,吳波終於下定決心,做一次是做,做十次也是做,爲了阿英,何必顧慮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