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則長,無事則短,轉眼到了星期一。
張馳來到吳波辦公室,他掏出紅包,輕輕地放在桌上,冷冷地說:“吳所,這個,我不能收。”
吳波擡起頭,詫異地看着張馳,沒有作聲,他知道,張馳還有話要說。
“吳所,不知你是否知道,看守所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張馳說着,遞給吳波一疊紙,上面記滿了這些天發現的問題。
吳波瞅了幾眼,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問:“張檢,你打算怎麼辦?”
“爲了確保監管安全,建議你對症下藥,立即整改。今天,我再去看看,你也瞧瞧,看守所究竟是什麼樣子!”
吳波猶豫了一下:“張檢,我這裡還有個重要的事要處理,我派個人陪你同去。”吳波拿起了電話。
不一會兒,黃土推門而入。吳波將紙遞給黃土:“黃所,看看吧。”黃土看了看張馳,接過紙,才瞧了幾行,冷汗直冒,心想:“這小子不是盞省油的燈啊,我們真是看走了眼!”他腦筋飛快地轉起來。
“黃所,張檢說要一起進去看看,你陪他一下,有什麼問題認真記錄下來,該整改的立即整改!”
“好!”黃土眼睛一轉,又有了主意,心想:“小子,不給點顏色瞧瞧,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上午十點是辦案人員到看守所提訊的高峰期,張馳的身影如期出現。和平常一樣,他眼神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這讓黃土隱隱不安,又有些佩服。
張馳揹着手在提訊室巡視一圈,一切如平常一樣,8個提訊室,全部違反了相關規定。
“把人提回去,全部停止提訊!”他嚴肅地說。
前臺民警嚇了一跳,看見是駐所檢察官張馳,沒有理睬,他從心裡瞧不起張馳。
“通知內監,將在押人員全部提回去!”張馳提高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前臺民警瞧了瞧他身後的黃土。黃土遲疑片刻,緩緩地點點頭。前臺民警拿起電話,通知監區值班室將人全部帶回。
張馳站在原地,看着前臺民警將電話打完。不久,7、8個辦案人員跑過來,圍住了前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起來。
“爲什麼不讓提訊?案子超期,你負得起責嗎?”
“看守所居然不讓提訊,真是天大的笑話!”
“筆錄只做到一半,你們就把人提走了,怎麼回事?我要去局裡投訴你們!”
黃土朝前臺民警眨了眨眼睛,前臺民警會意,遂指了指張馳說:“你們別吵了,駐所檢察官不讓提,你們有什麼問題,找他吧。”
“哪來的駐所檢察官?以前不是沒有嗎?“
“新來的。“前臺民警說。
這些人馬上圍住張馳,七嘴八舌地問:“爲什麼不讓提訊?”黃土趁機溜到一邊,微笑地看着。
張馳身處包圍之中,卻沒有一絲慌亂,厲聲說:“你們提訊合法嗎?一個人提5、6個人,串供了怎麼辦?他們在裡面打架了、挾持了、自殺了、逃跑了,你們控制得了嗎?你們負得起責嗎?不想讓案子超期,就得跟我規規矩矩地提訊!”
張弛頓了頓,指着一個上身着制服、下身着絲襪的辦案人員說:“你看看你這樣子,哪裡像提訊?你對得起你的職責嗎?”又指了指另兩個辦案人員,說:“你們兩個在8提訊室吧,兩人同時各提訊1名在押人員,法律規定允許這樣嗎?”
張馳如數家珍,一口氣將每個辦案人員在哪個提訊室提訊以及存在的違法情形說得一絲不差,看得旁邊的黃土目瞪口呆,心想:“這小子記性真好,沒動筆,僅僅走一遭,居然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真有幾把刷子。”
衆人被張馳說得啞口無言,怔在原地。張馳說:“你們想要順順利利提訊,就請按規定來,否則,無論何時,就跟今天一樣!”
張馳不再理睬他們,冷笑着轉身到監區裡去了,黃土慌忙跟上來。
只見5名留所服刑人員正在監區大廳追逐嬉戲,看到張馳過來,毫不收斂。
張馳氣不打一處來,對黃土說:“黃所,你看看,這哪裡像犯人?如此自由!民警呢?哪去了?”
黃土沒有吱聲。
“給我站住!!!都跟我過來!“張馳喝道。
四名罪犯畏首畏尾地過來,站在張馳面前,低着頭。還有一名罪犯站在遠處,衝張馳怒目相向,他在監區裡可從來沒有見過駐所檢察官。
黃土一見,大喜,心裡又有了主意。那個犯人叫蔣武,正是教導員唐慶永的關係犯。蔣武仗着唐慶永的保護,從不將民警放在眼裡,任意恣爲,飛揚跋扈,今日正好借刀殺人。
“蔣武,反了,是不是?快點滾過來!沒看到駐所檢察官在這裡嗎?”黃土明知蔣武不會聽他的話,卻故意大聲喊,心想:“蔣武自恃有幾分三腳貓功夫,就以爲老子天下第一,哼,讓他和張馳鬥,無論誰收拾了誰,我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隨後,黃土又說:“張檢,這個人叫蔣武,是教導員唐慶永的關係犯,平時就不服管教,誰的話都不聽,這種人,不給點顏色,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黃土說完,立即後退了兩步,騰開空間。
張馳仍舊靜靜地站在那裡,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蔣武長得牛高馬大,臂大腰圓,兩個眼睛燈籠般,惡狠狠地瞪着張馳,他可不管,什麼駐所檢察官不駐所檢察官,他也不知道駐所檢察官是什麼球藝兒。
張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的步子很慢,步幅很小,每一步,都留足了蔣武悔過的機會。旁邊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張馳明白,他沒有退路,這一退,便無法在玉西看守所立足了。
隨着張馳的步步逼近,蔣武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豎起來,他的拳頭越捏越緊,眼中的火氣越來越旺。然而,望着張馳眼中深不見底的平靜,蔣武心底萌生一絲後悔與後怕,可是,他也無法後退。
這時,蔣武看到張馳背後有個身影,正是唐慶永!他遠遠地站在一旁,望着蔣武,緩慢而堅定地點着頭!
蔣武大喜,心想:“唐教真是及時雨啊,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他就立即出現了,他都點頭答應了,還怕什麼?搞吧,萬事有他擔着呢。”
一米之距時,蔣武感覺不能再等了,他擺出格鬥架式後迅速出拳,一氣呵成,快如閃電。
黃土感覺心都跳了出來,他突然後悔起來,張馳一介書生,白白淨淨,受得了蔣武的重拳嗎?萬一被打傷了怎麼辦?自己袖手旁觀,難道不是瀆職嗎?
說時遲那時快,張馳身子一側,拳頭挾着勁風從他耳邊擦過。他沒有回擊,厲聲說:“蔣武,還不住手認錯嗎?”
蔣武一拳既出,就不想再回頭,心想:“打一拳是打,打十拳也是打,倘若徒勞無功,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又如何向唐教交待?”隨即一個高鞭腿,狠狠朝張馳腦袋踢去。
張馳怒火徹底被點燃,居然不避不讓,一個正蹬後發先至,有如猛虎下山,蔣武被蹬得“嚓嚓嚓“後退幾步,站立不穩,還沒緩過神,張弛借勢跟上又飛出一個鞭腿,直朝腦袋。
勁風拂過,蔣武嚇得不敢睜開眼睛,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招架,心想:“這下完蛋了。”
沒有想到,張馳踢出的鞭腿,在離蔣武腦袋十釐米的地方,生生凝住不動。張馳說:“蔣武,還要動手嗎?”
蔣武何曾見過這麼能打的檢察官?黃土也心驚肉跳,腦門滲出汗來,心想:“張馳動作實在太快,明明起腳晚,卻先踢到,而且收發自如,與他相比,力乾和世釗都差好遠,唉,前幾天實在有點班門弄斧。”
蔣武睜開了眼睛,摸了摸頭,見完好無損,頓時稍鬆口氣,他瞧了瞧張馳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唐慶永已經離開了!蔣武氣勢一衰,更無絲毫勇氣,結結巴巴求饒:“檢、檢、檢察官,對、對、對不起,我打不過你,我服了,服了。”
張馳緩緩收回右腿,哼了一聲:“蔣武,你老老實實服刑,不要胡亂非爲!我可不管你背後的靠山是誰,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絕無二話!你慢慢等着罷!”
黃土忙說:“還不快滾回服刑中隊去!”蔣武和另外幾人灰溜溜地走了。隨即又說:“張檢,沒想到你身手這麼好。你不是學法律的嗎?怎麼也練了這麼一身好本領?”
“黃所,我學的雖是法律,可我是警校畢業的,又十分愛好散打。不過,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上不了檯面,你們所裡的力乾和世釗,纔是高手。”
黃土搖了搖頭,說:“未必,未必,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以爲自己天下第一,平時誰都不放在眼裡,單憑這點,就不知輸你幾條街了。”
“黃所,過獎了。蔣武那幾人,你要按照規定,好好處理,居然敢動手打幹部,那怎麼得了?我看,結合他平時的表現,如果能夠以破壞監管秩序罪立案,追究他的刑事責任,殺雞儆猴,不怕其他在押人員不服!”
黃土聽了,不由大喜,頭點得如雞啄米般,說:“是的,是的,回去我一定好好向吳所報告,不過,這件事,可能要你多多費心,蔣武背後是有靠山的!”
張馳說:“靠山就是你說的那個教導員唐慶永,是不是?我可不管什麼靠山不靠山!只要違反了規定,就一樣要處理!放心,這個事,我也會向檢察長報告的。”
黃土喜笑顏開,多年來與唐慶永爭鬥,奈何自己職位低一級,資歷也淺,往往落於下風,這次借檢察院之手,好好折折唐慶永的威風,如果能除去他,那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