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說道:“多謝皇兄,沒有支持,小弟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出東雍島就是兩可嗎?“
“你與朕之間,還需要客氣什麼,煌弟,你覺得孤死後,能不能諡號爲武。”
“皇兄的武功之盛在成祖之後是少有的,定然能得償所願。”正德有一點疲憊了,說道:“你去吧,與楊先生好好談一談,朕累了。”
僅僅與朱厚煌說了一段話,就覺得承受不住,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朱厚煌說道:“是。”他緩緩的離開,正好碰到了從外面進來的楊廷和。
朱厚煌搶先一步說道:“見過楊先生。”
楊廷和不敢怠慢,瞭解還禮道:“見過殿下。”
然後朱厚煌就沒詞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跟楊廷和說。
有些矛盾是彼此的誤會,解開就好了,但是有些矛盾卻絕對不是誤會。比如現在楊廷和與朱厚煌。
正德在病中都有一些軟弱,所以才讓朱厚煌自己去解開楊廷和之間的疙瘩,只要楊廷和支持朱厚煌,朱厚煌登基稱帝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但是朱厚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與楊廷和說?雙方的思路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幾乎是無法溝通。
楊廷和說道:“楊慎代本官招呼一下雍王。”他說完之後,繼續對朱厚煌說道:“雍王殿下,老臣還有事,先行一步。”
朱厚煌立即還禮道:“楊先生請。”
楊廷和帶着幾個侍從走了進去,留下楊慎與朱厚煌兩人。
楊慎與朱厚煌兩人屏退左右,走在豹房之中,豹房的景色不錯,每個建築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此刻兩個人都無心多看上一眼,他們兩人之間只有沉沒。
好一陣子,楊慎說道:“殿下您不該來。”
朱厚煌說道:“皇兄病重如此,孤不該來看看嗎?”
楊慎說道:“殿下,你也知道,現在京中局勢如此,殿下的機會渺茫之極,與其將來朝新君的忌諱,還不如在東雍不過來。”
“孤,不來京師,就不會着新君的忌諱嗎?就不會着楊相的忌諱嗎?孤真不知道,孤到底是何等的禍國殃民,得楊相青眼如此。”朱厚煌也不是什麼老好人。之前還敬佩楊廷和的人品與能力,但是此刻才發現,最好的敵人還是死去的敵人。
“殿下以爲只是家父一個人意見嗎?是滿朝文武的共識。殿下野心勃勃,深肖陛下。又才華橫溢,不得不爲百官所忌諱。”楊慎說道。
“孤才華橫溢?”朱厚煌好像聽到什麼笑話道:“孤連詩都不做。”
楊慎說道:“執政之才,誰看這個?卻不知道才高,乃人君之大忌。殿下才高,野心又大,不近文臣,偏愛武將,在文官看來,殿下像一人。”
朱厚煌說道:“何人?”
“隋煬帝。”楊慎說道。“如果殿下深藏才華,親近儒臣。還有繼位的可能。”
“孤若如此,也得不到陛下青睞。那時候誰知道雍王是誰?”朱厚煌打斷了楊慎的話,說道:“孤今日才知道一句話含義,道不同不相爲謀。”
文官想要的就是一個垂拱而治的弘治天子。所以他們選拔儲君的要求就向弘治天子靠,但是朱厚煌卻不是。朱厚煌絕對不可能如弘治天子,老老實實的做也個太平天子。這一點他們的看法正確,就是朱厚煌登基,絕對會掀起一 場大風波。但是朱厚煌卻從歷史的下游看出來,不管誰登基,都會掀起一場風波的。
無他,文官對皇權的侵蛀,已經到了皇帝不得不反擊的地步了。之後嘉靖所做所爲,就可以證明了。正德對於文官的態度大多帶有迴避,因爲正德畢竟是弘治的兒子,對士大夫有本能的尊重與畏懼。稍想有所作爲的皇帝,都會與文官對抗,已經成了常態。
多朱厚煌一個不多,少朱厚煌一個不少。
而且朱厚煌不管經歷了多久,他想要改變世界的想法,從來沒有平息過。他爲什麼與王陽明說那麼哲學上的問題,就是爲了建立全新的,可以用來發展科學的儒家思想,雖然現在朱厚煌的進展很慢,甚至只是找到了切入點而已。接下來該怎麼走,他也是一步步試探。
但是,朱厚煌要走的路,與程朱理學是決然不同。
道不同不相爲謀,這一句話,將朱厚煌與楊廷和之間的矛盾給說盡了。
從這方面來說,朱厚煌很不會聊天。這一句話,讓楊慎無話可說,朱厚煌說道:“楊師,孤最後一次叫你,楊師,從今之後。你我,天涯陌路,各自安好。”
“殿下還是年輕,如此局面殿下不該勸我倒向殿下,好勸家父改變態度嗎?”楊慎說道。
“你會嗎?楊相會嗎?”朱厚煌問道。
楊慎沉默一會說道:“不會。”
楊慎因爲年輕心思有些活絡,但是楊廷和的意念早已與磐石不可移。而讓楊慎出賣父親,他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朱厚煌再行一禮,甩手離開了。
楊慎看着朱厚煌離開,臉色頓時黑了。他心中暗道:“絕對不能讓雍王登基,絕對不能。”
雙方撕破臉了,很容易從政見不同發展到私人恩怨。這種事情古往今來,不勝枚舉,楊慎本來還想左右逢源,他想朱厚煌會求自己,但萬萬沒有想到朱厚煌會如此之決絕。他不可能,也不敢將楊家滿門放在朱厚煌一念之間。
“但是,怎麼確定讓雍王無法登基了?”楊慎心中暗暗思量,他想道:“如果陛下的意見始終不改變嗎?那麼父親也拿陛下沒有辦法?既然正道不行,只好用詭道了。卻不知道如此如何向父親解說。”
楊慎想了想,看朱厚煌的背影消失之後,他也回去看楊廷和了。
朱厚煌出了豹房就有一點後悔了。
正如楊慎所說他今天衝動,如果他委曲求全的,即便不能將楊慎拉過來,也能讓楊廷和放鬆警惕。但是今天他宣戰式的言語,恐怕會將雙方推到決裂。
就在楊慎暗暗後悔的時候,楊廷和也在拜訪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瓊。
也不知道是正德賜下藥好,還是王瓊放開了心思,此刻他的神色居然比當初見丘聚的時候好上一點。
“王世叔,身體如何?”王陽明說道。
王瓊靠在被子上說道:“死不了。守仁啊,我沒有想到陛下對你的期望如此之深。”
王陽明說道:“之前,小侄也不知道,小侄不明京中形式如何,還請世叔指點迷津。”
王瓊說道:“楊廷和也是老糊塗了,他在這一件事情上與陛下硬抗,將來能有落的好嗎?”
王陽明一聽,就知道王瓊覺得朱厚煌繼位的可能性大,立即問道:“小侄聽文武百官都對雍王有成見,爲何世叔還覺得雍王成算大一點。”
王瓊說道:“我並不是覺得雍王成算大一點,而是陛下成算大一點,你爲官多在江南,不瞭解咱們這位陛下,不要看他玩世不恭,但他想做的事情,還真沒有做不了。六科言官看上去氣勢洶洶,但是在在陛下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惹急了殿下,他敢六科言官一古腦全換了。文武百官叫喚的再高,也是虛的。真正實的是京營的兵權,陛下牢牢的把握着京師的兵權,即便是現在一絲一豪也不像假手於人,看看京中,張永 谷大用統管京營,許泰,江彬的兵馬就在豹房附近,陛下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宮殿,還是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