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沒有看到下面的情況,只是看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們得不了好,對伍文定說道:“走吧。”
伍文定雖然現在已經確信了朱厚煌並沒有與寧王勾結,但是對朱厚煌也沒有多信任了,此刻見朱厚煌要走,冷笑道:“雍王殿下如果是怕了,自可離去,寧王一日不退兵,下官就一日駐守在這城牆之上。”
朱厚煌說道:“伍知府,今日寧王軍的攻勢不過是試探而已。只看他們工程器械不全,進攻前後脫節,幾乎上沒有任何配合的地方。再看安慶民壯都各安其位,所有防禦措施都已經想到了,就知道今日,寧王軍註定無功而返。你身爲安慶知府,這裡的事務就交給手下,就可以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必須整合整個安慶的人力物力,否則日子一長,安慶堅守會堅守不下去的。”
朱厚煌正色說道:“你的任務不在臨陣指揮之上,而是在統合整個安慶城之中所有糧食,物資之上。這裡讓你手下來就行了。”
“這個嗎?”伍文定有些猶豫,一來他不知道朱厚煌說得對不對。畢竟這是伍文定的初陣,根本沒有經驗可言。二來伍文定身邊也沒有一個讓他覺得值得託付的人。伍文定自己對自己都不放心,怎麼會對別人放心?而且伍文定不過一個小小的知府而已,身邊怎麼會有精通守城的人啊。
朱厚煌看着伍文定的表情,就知道他手下沒有這樣的人,說道:“戚將軍,城上就交給你了。”戚景通說道:“臣遵命。”
朱厚煌好像解釋一樣對伍文定說道:“戚將軍是軍中老人,祖上是太祖平定天下的功臣,世襲指揮出身,在平定劉六劉七的時候,立下過戰功,守城經驗之豐富,還在孤之上。”
伍文定說道:“那麼拜託戚將軍了。”
聽了戚景通的履歷,伍文定對戚景通的信心要比朱厚煌還要強,因爲戚景通的履歷,太符合明代對於名將的標準了。
對於明代的名將,第一要有出身,因爲好像在明代,行軍打仗是一門專門的學問,除卻一些文官將領之外,大多都是出身軍將世家,才被看中,戚景通這樣要出身有出身,要經驗有經驗,要戰功有戰功的將領,太符合伍文定的口味了。
只是伍文定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不想下去。
朱厚煌低聲在伍文定身邊說道:“伍大人,這個時候,你一定要表現的越從容越好,城牆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的。”
伍文定眼睛一轉,瞬間恢復原位。冷笑一聲,說道:“這些毛賊不過如此,這樣就想攻破安慶城嗎?老夫在城樓之中小睡一會兒,等諸位破敵。”
伍文定與朱厚煌聯袂走進城樓之中。
城樓之中也不是多安靜的。一個個士卒都蹲在在城樓上開好的射擊口上,向下面射箭。崩崩的箭弦之聲,在城樓之中來回不住的迴盪。
等兩個進入城樓之中一個單獨的房間之中的時候,伍文定胸有成竹的樣子瞬間蕩然不存了。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來回踱步,不聽的嘆氣,看樣子恨不得衝出去。
朱厚煌說道:“伍大人也是讀書人,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啊?孤已經說過今日不過試探,此戰必勝,真正難熬的在後面。”
伍文定也許是被‘也是讀書人’給氣住了,他猛地坐了下來,深吸兩口氣,雙目微微張合,不過一會兒,整個人身上都瀰漫出一股靜的感覺。
“殿下,不知道有何指教?”伍文定淡淡的說,這一刻,好像是安慶的成敗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古代的讀書人就這個厲害?”朱厚煌心中暗道。
臨大事有靜氣,不是任何一個人就能做到的。
朱厚煌說道:“有孤二千精銳在手,再加上安慶城堅固的城牆,守住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爲了以放萬一,孤希望你能將舉城百姓都動員起來。”
伍文定嘆息一聲,說道:“事到臨頭也只有如此了。殿下想要下官做什麼,直管說吧。”
伍文定自然知道他的措施會給安慶百姓帶來極大的傷害,但是事急從權。
朱厚煌說道:“在全城百姓分組,以老弱爲一隊,青壯爲一隊,健婦爲一隊。讓青壯上城戰守,健婦往城上運輸武器,並將傷員擡下來,老弱則負責做飯,照顧傷員。並且將全城的糧食都控制起來,定食定量。”
伍文定忽然眼睛一凝,說道:“這是秦政,”他隨即吟哦道:“守城之道,盛力也。故曰客,治簿檄,三軍之多,分以客之候車之數。三軍:壯男爲一軍,壯女爲一軍,男女之老弱者爲一軍,此之謂三軍也。壯男之軍,使盛食、厲兵,陳而待敵。壯女之軍,使盛食、負壘,陳而待令;客至而作土以爲險阻及耕格阱;發樑撤屋,給從從之,不洽而赺之,使客無得以助攻備。老弱之軍,使牧牛馬羊彘,草木之可食者收而食之,以獲其壯男女之食。而慎使三軍無相過。壯男過壯女之軍,則男貴女,而奸民有從謀,而國亡;喜與,其恐有蚤聞,勇民不戰。壯男壯女過老弱之軍,則老使壯悲,弱使強憐;悲憐在心則使勇民更慮,而怯民不戰。故曰:慎使三軍無相過。此盛力之道。 ”
朱厚煌一陣無語,這個時候說這個辦法是從那一本書裡面出來,又意思嗎?朱厚煌說道:“不管是誰的辦法,只要有用就行了,總之,城內百姓交給你來統合,讓民壯一天一換,讓他們有時間休息。保證精力,守城之事,交給孤,城內之事,就託付給你了。”
“是。”伍文定咬着牙說道:“就算是這裡成了睢陽,也一定能守住。”
朱厚煌一眼瞪向伍文定,睢陽這個比方相當不吉利。
張巡守睢陽,弄到吃人肉的地步,實在太慘了。
朱厚煌說道:“伍大人這話怎麼說的,現在皇上領大軍就在運河之上,我們只需守個十餘日,就能等道援軍,到那個時候,自然是大功一件。”
就在朱厚煌與伍文定分配彼此的職責的時候,城外,劉養正也在給寧王分析道:“殿下,今日一戰,看安慶城守得相當有章法,弓弩滾木之類,預備的相當不少,守城的將領定然是雍王部將,中規中矩的,找不到什麼空子鑽,而且右軍又不是中軍,沒有韌性,這一戰顯然敗了。”
寧王問劉養正說道:“劉先生可有辦法破城?”
劉養正沉吟一會兒,說道:“以臣之見,繞過安慶沿長江順流之下,直撲南京。將南京一舉拿下,殿下正可祭祀孝陵登基稱帝,與正德畫江而治,並不需要在安慶城下流連。”
劉養正常常自比諸葛亮,他到底能不能比擬諸葛亮,這個誰也不知道,不過劉養正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他明顯看出了現在破局的關鍵,並不在安慶,而是在南京。
只要拿下有特殊政治地位的南京,寧王就有了號令天下的資格。比在安慶城下流連不去要強過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很多時候,正確的意見,不一定能被採用。
寧王聽了劉養正的話,心中一動,默默的沉思起來,最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好像整個人放鬆了一些一樣。
寧王說道:“劉先生還是告訴孤有沒有辦法,讓孤快些破城?”
劉養正心中暗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