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臉色一沉,他發現阮棟的臉色不對。朱厚煌雖然對醫術並不是怎麼了解。但是也看得出來,阮棟的狀況特別不好。
朱厚煌還沒有怎麼說話,鄭綏就大怒道:“怎麼會這樣,爲什麼不彙報給我們?”
不等阮棟說道侍從回答他。朱厚煌就說道:“孤會讓醫生來看阮將軍的病情,當務之急是看看營中,究竟已經成爲了什麼樣子。”朱厚煌的話語之中,隱隱約約顯露出責怪之意。
鄭綏知道朱厚煌責怪什麼,身爲一軍之主,連自己屬下的近況都掌控不了,有一點太無能了一點。不過,朱厚煌對清化軍的成分還是有一些不瞭解,鄭家軍是鄭家軍,清化軍是清化軍,有時候他們能夠一併稱呼,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們不能。。
清化裡面有很多軍隊都是類似家族私軍,或者是以家族私軍爲主幹,擴建出來的軍隊,鄭綏固然是一軍之主。但是鄭綏這個一軍之主,更像是合股公司的董事長,而不是一言九鼎的將軍。阮棟麾下有大量這樣性質的軍隊,有很深的私軍屬性。鄭綏也不好越過,阮棟直接掌管下面。
也是這樣的私軍屬性,即便鄭綏知道阮棟病了,不能理事,接任阮棟的人。也不是鄭綏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朱厚煌不瞭解,也不想了解這一點。是有輕重緩急。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眼前的戰局,是蔓延的瘟疫,而不是內部問題。
朱厚煌將自己帶倆的士卒全部派了出去,尋找找營中能夠管事的人。
營中的建制幾乎完全崩潰,還好東營私軍的屬性比較多。在這樣的關頭,各家都以自己的家族爲單位,這個時候也只有家族值得信任。
趁着找人的功夫,朱厚煌帶着幾個衛兵在簇擁之下,草草的巡視了中軍周圍。他居然看見有一處屍體坑。大量的積水已經淹沒大坑,朱厚煌也看不清楚這裡到底有多少具屍體,只能看出冒出水面的四五具屍體,有一股惡臭傳開,朱厚煌簡直不能忍受。也不敢細看,早已泡得蒼白的屍體,有這樣那樣的昆蟲在裡面鑽來鑽去。在享受他們大餐。
朱厚煌掩鼻而去。
朱厚煌回到了中軍,鄭綏走了過來,臉色蒼白的向朱厚煌說道:“殿下,情況不對,需要立即處置。”
朱厚煌點點頭,他知道這個地方萬萬不能待下去了,他感覺到了,在雍軍營中的瘟疫,還多是瘧疾,但是在這個營地之中的病狀,就不一樣,有很多人上吐下瀉,嘔吐不止,看上去並不是瘧疾的症狀。要不知道是什麼新的傳染病。此地已經成爲一處死地,萬萬待不得了。
朱厚煌召集軍中所有人了,立即吩咐下去,全軍撤退,不過全軍撤退,旗幟不撤。朱厚煌留一座空營在此,遠遠看過去,彷彿是有人,畢竟時不時的下雨,也影響了偵查效果。
撤下去的人,並沒有撤遠,而是撤離數十里重新紮營。
這一件事情朱厚煌安排給鄭綏去做。鄭綏萬萬不敢讓這些人進入清化的,清化是鄭綏的根本要地,如果傳染病在清化傳播開來,對鄭綏實在是天大的損失。
朱厚煌回到雍軍大營之後,心中還是惴惴不安。他透過層層疊疊的雨簾,看向遠處城池的輪廓。實在擔心莫軍會有什麼舉動,此刻的雍軍到底有幾分戰鬥力,朱厚煌清楚的很,正因爲太清楚了,才一點底都沒有。他沉吟好一陣子,說道:“將俞將軍叫過來。”
不一會兒功夫,俞大猷就過來。他向朱厚煌行禮道:“殿下,您找末將。”
朱厚煌說道:“俞將軍,你覺得此刻莫登庸在幹什麼?”
俞大猷說道:“在防範疫病。”
朱厚煌眉頭一挑,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問道:“此言怎講。”
俞大猷說道:“前日一戰,莫軍潛行十里一舉攻擊我軍大營,給我軍大營很大的殺傷,不過雨中激戰,讓我軍陷入如此窘境。原因不過有二,一是雨季露宿荒野,本就是容易得疫病,再者軍中多明人,不服此地的水土而已。我軍如此,莫軍也不好過。”
“交戰之地,就在我軍軍營之前。大戰過後,我軍沒有追擊,立即躲雨。即便如此還有如此多的病員,而莫軍需要大戰之後,在暴雨之中回城,軍中如果沒有疫病的話,恐怕說不過去。”
聽了此言,朱厚煌鬆了一口氣。他覺得俞大猷所言合情合理。結合這一段事情,莫登庸表現的太過老實了,說不定俞大猷所說的正中事實。。
不過,朱厚煌不敢將事情往好裡想,或者,他即便是將事情往好裡想,也會做好最壞的打算。說道:“雖然如此,寧平雖然小,畢竟是一座城池,防雨措施定然比我軍要好,莫軍的即便有疫病,也是好控制的,我軍現在情況,你也知道。如何讓莫軍不來進我,俞將軍可有辦法嗎?”
俞大猷說道:“弱則示強,強則示弱。如今不欲敵人攻我,不如我先攻敵。”
朱厚煌皺起眉頭說道:“攻敵?”
朱厚煌之前沒有在大雨之中打過仗。今日一戰他才明白,行軍打仗,萬萬不要去挑戰什麼極端的環境,否則吃不了兜着走。朱厚煌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與人雨中激戰了,在現代不過一副感冒藥解決的東西,在這個時代,就是一場可怕的瘟疫。
身爲現代人的朱厚煌,其實並不知道瘟疫這兩個字的可怕之處,不過,今日他算是見識了,殺人不用刀,一場瘟疫死的人夠朱厚煌打上好幾場決戰了,要知道即便是數萬人會戰,真正死在這戰場之上的人並不算太多,更多是因爲治癒不了而死。
在朱厚煌加強軍醫之後,雍軍傷亡已經大大降低了。
俞大猷爲朱厚煌解釋說道:“殿下,臣以爲莫登庸如殿下一樣,對雨中激戰,心有餘悸。但又不得不爲之,無他,莫軍火器不如我等,想要戰勝,必須另闢蹊徑。讓我等火器失去作用。而雨中攻城對防守一方有利,臣的想法是,在城下修建土城,如馬六甲一戰,建立土壘,將火炮推上去,射擊城頭。這樣一來,證明了我軍還有雨中行動的能力,而且火器還能繼續使用,想來莫登庸不會輕易出擊的。“
朱厚煌說道:“如何讓火炮在雨中發射?”
俞大遒說道:“只需在土壘之上,搭建一個炮棚便是。”
朱厚煌陡然想到,即便是雨中一戰,火器也不是沒有完全發揮作用的,在寨牆之上的火槍手還打了幾輪的,因爲寨牆上面都有遮擋大雨的頂棚。
朱厚煌說道:“只是,現在軍中能動用的人手有限,而且這大雨連綿,能不能建好土壘嗎?”
從朱厚煌這裡向外面看去,幾乎看不見一片土地,要麼是水坑,要麼是泥地,這種土壘在平時就地取材,非常容易就建設好了,但是在現在,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俞大猷說道:“殿下請放心,臣定然會想辦法的,不過,臣此去,不過是示之以強,至於土壘能不能,火炮能不能推上去,又能不能轟擊寧平城,即便是轟擊了又有什麼效果,都是等而下之的問題。”
朱厚煌哈哈一笑,說道:“是孤想多了,不過天氣不好,大雨連綿,還請俞將軍多多保重。”
俞大猷說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