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盧升忽然大笑道。他笑了好一陣子,沒有人上前發問,問,大人因何發笑。盧升一邊恩恨自己身邊的人沒有眼色,一邊說道:“我笑他們晚了一步。”
“如果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城中。現在福州城就是他們了,但是現在他們被堵到城外了,只要我們守住城池,他們就進不了,朝廷大軍數日之內一定會到的,到時候所有守城的人,都會有獎賞的。而且兵過如洗。只要亂兵一進城,整個福州城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大家即便是爲了家人,也要鼓起勇氣,跟我一起守城。”
盧升一邊鼓勵所有人,一邊換位思考。
忽然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福州三衛是福州城之中的土著,全部發配給東雍,是雍王最開始的班底。
雖然沒有任何線索。
盧升立即將身邊的親兵叫過來,說道:“去,派人下去看看,看好幾個城門。”
“是。”這個人還離開。
“大人城門被人打開了。”城下忽然有人大聲喊道。
盧升臉色一陣蒼白,一轉頭,卻發現城外雍軍士卒猛地衝了過來,目標就是城門。
盧升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就不是一名將軍了。
雍軍派遣內應打開了城門。
盧升說道:“快,快,開炮。剩下的人跟我走。”
盧升一時間恨自己的人手少,城頭上一聲聲炮響,也開始發炮了。
大明使用火器的歷史非常悠久,當初朱元璋就是用火器抵消蒙古的騎兵優勢的。而福州城上,也不是沒有火器。
只是這火器都威力有限,不能與佛郎機炮,和東雍鑄造的銅炮相比。
“轟。”的一聲巨響,盧升猛地回頭。卻發現遍地的鮮血,無數人到在呻吟,原來是炸膛了。
盧升暗罵該死。
不過也沒有辦法。
火炮在時間的沖刷之下,早就不能用了。
盧升其實也做過準備的,比如對這些城頭的火炮挑選了一遍,將那些明顯不能用的全部當鐵料回爐。
當時他不得不承認,城頭的火炮根本完全不能用。
事有輕重緩急。
盧升沒有功夫理會城頭的炸膛了,反正他會部下在城頭。
他來到城門的時候,城門處已經陷入慘烈的廝殺之中。
城門是重中之重,盧升不敢有一絲疏忽,所以他每一個城門都派出好百餘人家丁把守,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盧升先前不是要封死城門。
徵召來不少壯丁,正在用磚石封堵城門,結果封堵到一半,他們不知道得到了什麼信號,猛地反撲起來。
並且用障礙物擋住他圍攻的途徑,並且打開了城門。
雙方就在狹窄的城門洞之中,往復廝殺。不過盧升的親兵佔據了上風。
不管是怎麼樣勇士,武器都佔據了戰鬥力很大一部分。盧升對自己的家丁從來是不吝嗇裝備的,每一個家丁都有鴛鴦戰襖,還有精心打造的雁翎刀。而這些臨時徵召過來的民夫,不過一些木棍而已。
武器上的差距,直接作用在戰鬥力之上。盧升的親兵將這些人殺慘不忍睹。
不過,對於盧升來說,都已經沒有絲毫作用了,因爲他看見兩扇敞開的大門 ,已經即將衝進大門的士卒。
“殺。”衝在最前面的雍軍士卒,渾身盔甲,手中一刀一盾,先是將盾放在前面合身一撞,不管撞到什麼都承受不住。立即能撞出來一處缺口。
然後揮舞長刀殺進去。
一時間血紅橫飛。
刀刀見血。
盧升深吸一口氣。什麼也不去想了,因爲想也沒有用了,他大喝一聲,猛地衝了進去,長刀揮舞,一連殺了數名雍軍士卒,想要以一己之力封鎖住城門。
但是簡直是不可能的。
有幾個冒失的雍軍衝在最前面,被盧升帶着親兵放翻之後,雍軍立即列陣,一排盾牌並在一起,就好像是面盾牆一樣,大吼一聲衝了過來。
盧升被數面盾牌壓制在一起,數柄長刀從盾牌的縫隙之中插了進去。
盧升連中數刀,猛地拔出,身上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噴了出來,瞬息是鋪滿了一地。盧升倒地,眼睛之中的神光一點點的暗淡起來。
最後消失不見。
盧升的死,表明東門城防的總崩潰。一瞬間福州百姓都放下了武器,各自逃回家中去了。
“各位老鄉,現在戒嚴,都不要出門,只要不出門,絕對沒有問題。”幾十大嗓門正福州城之中大聲喊道。
這聲音之中帶着濃重的福州口音。
聽見這個聲音,城中很多人都變得安分起來。
俞大猷先行進城,進城之後,直接去城中最後一個抵抗的地方。
不是別的地方,就是巡撫衙門。
王詢還不能從城陷的消息之中醒過神來,不過是前後腳的功夫,前面不是還說能堅守一個月,但是轉眼之間,連一天都沒有守到。
“廢物,廢物,廢物。”王詢猛地大罵道,連身前的所有東西都砸在地面之上,硯臺筆筒,這些平日王詢心愛之物,現在都好像是廢物一樣。
“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
“是啊,現在正要大人主持大局。”
“------”十幾個身穿官服的官員正在看着王詢。
王詢冷笑一聲,說道:“要我主持大局,主持什麼大局?”
王詢還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他們是不想死,如果有人領頭投降的話,他們很可能就跟隨了。
王詢說道:“我們都朝廷命官,宦遊至此,如今危難之時,都要想想家中的老小,別的都不說,恕本官先走一步了。”
王詢整整自己的衣冠,就大步離開了。
王詢一走,下面就亂成一團了,有大哭則有之,有大笑則有之,有的愣愣發神。忽然一個猛地發足狂奔,然後就傳開一聲撲通之聲,有人在喊:“劉大人投井了。”
這好像是拉開了什麼序幕一樣。
這些人都自殺了。
他們都是流官,要爲自己的家人着想。他們死在這裡,家中人都能得到撫卹,但是如同投降了,家中不知道會遭受什麼。
家族大,還是自己的性命是大,很多人都有不同的選擇,但是在這個時代,大部分都會犧牲自己保全家族。
不過那些小吏可沒有那麼忠誠了。
官員全部是流官,擔心下面的小吏都是本地人,他們可不會自尋思路。
不過一會功夫,大隊人馬進入了巡撫衙門之中。
俞大猷一馬當先,走在巡撫衙門之中。
俞大猷比雍王的感慨更大,要知道俞大猷是本地人,他還記得,當初福州三衛向巡撫衙門請願,求發餉而不可得,最後只能兵變了。
其實兵變之前,福州三衛已經將代死的人選好了,歷來兵變都是隻誅首惡,餘者不論。不鬧一鬧,上面的老爺們是不會知道下面人的苦楚的。
所以每一次兵變之後爲安撫亂兵,都會發餉,還是足額的,不過都會要幾顆人頭爲祭品。
讓所有人都吃飽肚子,與幾條人命相比孰輕孰重。至少在這個時代,是吃飽肚子爲重。
雍王的忽然到來,也不知道對福州三衛是一個變數,本來只需幾條人命能得到的餉銀,卻變成了流放東雍。
但是到了東雍之後,才發現雍王未必不是他們的福音。
俞大猷收回自己的思緒,在這座之前,怎麼也進不來的府邸之中,問道:“巡撫王大在什麼地方?”
“在後院之中,似乎已經自盡了。”不知道誰說道。
“帶路。”俞大猷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