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勳帶着自己大同鎮的精兵,西向應敵。他的臉色陰沉之極,按他的本意,他絕對不想出城應敵。
無他,達延汗幾十年來的赫赫威名,名震天下,不知道多少邊軍猛將折到了達延汗的手裡面。他只想死守城池。
反正大同是九邊重鎮,自成祖遷都北京以來,九邊之中,最重宣大,就是宣府大同兩鎮,因爲這兩鎮是京城門戶,宣大有失,北京不穩,北京不穩則大明震動。最要緊不過的地方,即便是再艱難的時候,對於宣大也從來沒有放鬆過,整個大同城,再加上大同外邊各個關卡與城堡,都是歷代經營而來,可以說銅澆鐵鑄。
不是王勳看不起達延汗。不要說達延汗只帶了五萬靜騎,就算是再多帶上五萬精騎,只要自己穩守大同,達延汗也不可能破門而入。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正德皇帝,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反而到了宣府,到了宣府也就罷了,但是你在宣府好好得着也好啊,卻不想你居然還想親臨戰陣。王勳肚子裡面一萬個曹尼瑪,不敢說出來。這已經讓王勳頭大了,但是王勳萬萬沒有想到還在後面,正德想讓王勳進攻的達延汗。
天見可憐,縱然王勳掃地成兵,在大同之中,也不過數萬兵卒而已,更何況,大同要不要守了,這些長城城堡,要不要守了。
這樣一來,王勳從手指縫上扣出來,能出派出的士卒也不過是一萬多而已。
這一萬多人,還不是騎兵。而是步騎夾雜。用這一萬多步騎夾雜的兵馬,來牽制五萬騎兵,這本來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果對方圍攻王勳,王勳有辦法在五萬騎兵的圍攻之下,堅持個十天半月,但是騎兵來去如風,如果這五萬騎兵執意要走,王勳什麼也辦不了。
王勳對這一次出兵,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特別是他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
魏彬一身蟒袍,手持一聖旨,目光陰冷,總是在王勳的脖子上瞄過,讓王勳覺得,恐怕這位魏公公一直存在殺人奪軍的心思。
這一點身上,王勳不敢有一絲怠慢,魏彬倒是對皇帝的命令,百分百執行。皇帝的命令下達,逼得王勳不得不立即出兵,連拖延都無法拖延。
“我軍夜不收發現蒙古大隊,就在西邊百里之外。”
王勳臉色立即冷下去了,說道:“來得好快。”他閉上眼睛,王勳是將門世家出身,王家世世代代都在大同鎮守,對大同的地理實在再熟悉不過了,不用地圖,就知道現在他在什麼地方。
他猛地睜開眼睛,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南下,去應州城,立即派人去應州城讓他們準備接應,步兵先走,騎兵留下來。”
一隊隊騎兵留在王勳身邊,大隊步卒帶着無數輜重馬車,拐向南方,南方十幾裡處,就是應州城。
王勳說道:“下馬。”說完之後,王勳也翻身下馬了。
譁得一聲,三千多騎兵全部下馬,就在原地休息。大同鎮年年與蒙古交戰,大戰不多,但是小戰不斷。這三千騎兵,是王勳最大底牌。
“王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魏彬趾高氣昂的來到王勳身邊,也不下馬,居高臨下的說道。
王勳向魏彬拱拱手,說道:“魏公公,達延汗來了。”
“什麼?”魏彬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說道:“他不是剛剛過黃河嗎?”
王勳說道:“我不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已經讓步卒轉道去應州城了,而我在這裡與達延汗先鋒碰上一碰。還請魏公公去應州城等我。”
王勳已經等好與蒙古交戰了,所以已經讓所有人下馬,修養馬力。這個礙事的魏公公還是先送到應州城比較好。
魏彬臉色微微放緩,帶了幾絲客氣,說道:“那麼祝王大人,旗開得勝了。”說完二話不說,帶着身邊幾十騎護衛,向南方而去了。
“什麼玩意。”王老虎說道。
王老虎是王勳貼身親兵,與王勳同宗,也算是本家兄弟,而且一身本領在邊軍之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了。
“好了,老虎,再怎麼說,也是皇帝身邊的人,不許亂說。”王勳教訓他說道。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副沒有卵子的樣子。”王老虎小聲嘀咕道。
王勳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王老虎立即沒有脾氣了,說道:“好了,好了。我什麼也不說便是了。”說話之間,王老虎眼睛一凝,說道:“韃子來了。”
王勳擡頭一看,果然,有零零碎碎的幾騎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了。
出現的不僅僅是蒙古人,還有夜不收。
蒙古探子與夜不收在遠處的纏鬥,從遠處的弓箭,到近處的馬刀,殺在一起。
這些人都是大軍之中挑出了的精銳,放到現在就是能單獨執行任務的特種兵,擔任着爲大軍探查前路,尋找敵人,是整個大軍的精銳。不過在這方面蒙古人與明君半斤八兩,既然明軍的夜不收,已經探測到蒙古大軍的前鋒,那麼,蒙古人摸到明軍面前,也是理所當然了。
王老虎有得閒不住了,說道:“大哥,我去看看。”
王勳點點頭頭,說道:“去吧。”
王勳看看天色,又看看的周圍,說道:“所有人移到那個高坡上。”
不過一會兒,王勳將三千騎兵移到高坡之上,並命令所有人飲水,吃乾糧。王勳自己也將自己的馬拉到自己身邊,從馬身上找出一小袋子黃豆來,一邊撫摸馬頭,一邊將黃豆餵給馬兒吃。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蒙古探子越殺越多,大軍周圍不知道有幾十具屍體,橫屍在荒野之中,有韃子,也有大明夜不收。
在這一刻,所有人才發現,原來的生命脆弱之極。
王老虎帶着幾名夜不收,來到王勳身邊,說道:“大哥,蒙古人來了。”
王勳說道:“多少人?”
王老虎擦擦身上的血,說道:“大概有幾千吧,看架勢沒有一萬。”
此刻不只是,王勳知道了,連身邊的其他騎兵也知道了,因爲大地在微微的顫抖,這分明是大隊騎兵就要來的架勢了。
“準備。”一面將旗陡然豎起來,王老虎光着兩個胳膊,將一杆王字大旗,高高的舉起來。
王字大旗一舉起來。所有騎兵幾乎一瞬間全部上馬,跟着自己的長官排成一個個並不規則的陣勢。
所有的馬兒都在輕輕的騷動,騎士們也有意識讓馬兒活動兩下,讓馬兒熱熱身。
無數匹馬蹄不安的扣着地面,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吹起來了。
好像一瞬間,一面大旗衝出了地平線,無數騎兵好像是海水一下子漫了過來。
這些騎兵鬆散的根本沒有隊形可言,也沒有是統一的服裝,看上去根本不是軍隊,而好像是民兵而已,但是他們的戰鬥力絕對不容忽視。
這些騎兵並沒有直接衝過去,而是在離着王勳高坡前數裡之地,一下子停了下來。
王勳忽然笑了。“這一次我們贏定了。”
王老虎說道:“爲什麼?”
王勳說道:“因爲他們不該停下來,他們從幾十裡之外,狂奔而來,到了這裡早已疲憊,全憑藉一口氣撐着,他這一停下了,這一口氣就泄。等再鼓起這一口氣來,就不是三五個時辰可以了,我會給他三五個時辰嗎?”
王老虎摸摸了頭,說道:“不懂。”
王勳深吸一口氣,緩緩的說道:“去準備吧,一刻鐘之後。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