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的話是不是真心話,王陽明不去想,不過朱厚煌答應下來,就立即開始準備了。
王陽明說道:“殿下所言,此去京師不下於上戰場,臣以爲不錯,所以殿下必須先找好退路。東雍精通海路,此去必從天津衛上岸,還請殿下在海上準備一支精兵,不要多,不過千餘就夠了。以備萬一之用。”
朱厚煌倏然而驚問道:“王師,事情就如此嚴重嗎?”
王陽明說道:“殿下或許沒有性命之憂,但是恐怕要長留京師了。”
王陽明以己度人,覺得楊廷和很可能一舉兩得,只有朱厚煌進來北京城,想再出來就大大容易,扣住了朱厚煌,然後再用手段分化東雍。
不要看東雍現在聲勢如此浩大,不要看朱厚煌拼命的將東雍與大明之間分割,但是在南洋很多國家心中,東雍就是大明,大明就是東雍,更何況不僅僅外人這樣想,東雍內部的很多人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只要朱厚煌不在東雍,只有吳太后,許王后一些女流之輩,根本看不住這基業,到時候自然有人將東雍基業雙手奉上。
打仗內閣那些大學士或許不大明白,但是如何用軟刀子殺人,殺人不見血,他們卻熟悉的很。
朱厚煌一聽這話,心中一寒。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自己樣的可能,他本來還覺得進可攻,退可守。即便當不上皇帝,還可以回來當他的藩王,但是此刻聽來頓時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一時間有一種不想去北京了。
王陽明立即看出了朱厚煌的神色變化,問道:“殿下可是不想去了?如果託病不去,對東雍也是一件好事。”
“不。”朱厚煌說道:“孤一定要去,不過在兵力上做一些調整。”他暗暗思量,說道:“令吳鳳儀暫時統領東雍水師,吳明帶領一個營跟着孤一同北上。”朱厚煌還覺得不放心,他想了想說道:“暫時讓俞大猷也過來吧。”等到了天津衛,舅舅跟孤去京師,俞大猷在海外坐鎮。”
吳鳳儀是朱厚煌的舅舅,任何人可以背叛,吳鳳儀也不會背叛。而且吳鳳儀掌管東雍的情報機構,所以這一次一定要帶上他,至於吳明,好把,吳明在軍事上並不算所出衆,但是勝在忠心耿耿,即便他他陷進北京城之中,只要他一聲令下,吳明也會進攻北京的。
不問能不能打下來。
王陽明皺起眉頭,說道:“殿下帶的人太多了一點吧。”
一個營的兵力有五六千人,足以做一支偏師了,再加上東雍水師,雖然東雍水師在南洋損失慘重,現在還沒有補充過來,但是在北邊沿海,絕對橫行無忌,無法敢擋,有這些實力,攻打沿海某個城池都足夠了。
朱厚煌說道:“無妨,就當是拉練了。”朱厚煌對自己的小命最在意不過。他纔不會覺得帶着人少,隨即朱厚煌想想也覺得帶着大軍一併北上,有一點咄咄逼人,說道:“孤會與他們分爲兩路走,讓他們跟着孤後面便是。”
王陽明有一點後悔與朱厚煌一起北上了。他想帶點兵力是爲了以防萬一,但是看朱厚煌的架勢,恐怕如若不成,好像發動兵變不成一想到這裡,王陽明頓時覺得自己的責任重大,此行北上,別的不說,有一點一定做到,就是不能讓朱厚煌在北京動刀槍。
朱厚煌既然決定起身了,從海路到天津衛,居然是來得最快的一個,還在興王與岐王之前。
朱厚煌一到天津衛就有人迎接。朱厚煌一行人百餘人從天津衛上岸,花了數日,纔來到了北京。
北京好像一點都沒有變化,還是當初的樣子。但是朱厚煌卻覺得自己再也不是當初的自己了,不由長嘆一聲,朱厚煌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豹房。
朱厚煌等了好久才見到了正德。
原來正德的病情在祭天之後,急轉直下。時長昏迷,早已不見外人了。也是丘聚在正德稍稍清醒過來的時候,爲朱厚煌通報,朱厚煌纔有一個見正德的機會。
朱厚煌一見正德,眼圈就紅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皇兄。”
朱厚煌如此並非做戲,而是真有觸動。他離開北京的時候,正德身體強健之極,朱好好像現在還記得與正德比劍,被打得稀里嘩啦的事情。但是此刻的正德卻深深的陷入棉被之中,臉色蠟黃,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時不時的咳嗽之聲夾雜着渾濁的呼吸之聲。讓朱厚煌幾乎不敢相認。
朱厚煌之所以有今日,固然有朱厚煌自己穿越者的見識,但也有正德從沒有熄滅的過開疆擴土之心。朱厚煌在東雍這幾年,朝中彈劾朱厚煌的奏摺幾乎能將朱厚煌給埋了,也就是正德堅持巋然不動,不管什麼情況,一力支持朱厚煌。纔有東雍現在的基業。
正德在時,朱厚煌沒有什麼感覺,如今見正德這個樣子。朱厚煌一下子慌了,如果正德去了,誰還在朝中爲他撐腰,如果朝中無人爲他撐腰的話,東雍的大好局勢毀於一旦,是再容易不過了。而正德這個人作爲一個皇帝來說,或許有千般不對,萬種不是。但是對一個兄長來說,他對得起朱厚煌。
朱厚煌想要開拓世界之心或許與正德想要開疆擴土之心有所不同,但是在表現上卻是相同的,他們不僅僅有兄弟之情,還有同志之誼。
但是位高權重之後,朱厚煌每每以東雍利益,對正德做出很多小動作,而正德也因爲大明的利益對東雍做出很多限制,但是在生死麪前,這些都不重要了。
正德此刻也看見朱厚煌,輕輕對他着手,說道:“煌弟過來。”正德的聲音再也沒有之前的爽朗,彷彿像女兒家一樣輕柔。“南洋局勢如何?”
朱厚煌抖擻精神,說道:“南洋局勢已經安定下來。佛郎機人已經被趕出了南洋。南洋大局一定,只需修養聲息,移民填邊便是了。”
正德說道:“對了,朕還欠你一道聖旨。”正德轉過頭來,對丘聚說道:“將那一道聖旨拿來。”
丘聚說道:“是。”隨即從牀頭的格子裡面拿出一卷聖旨,遞給了朱厚煌。朱厚煌連忙雙手接住,打開一看,卻是《放賤爲良詔》。這封詔書在法律上解除了以大明立國以來所有的賤民身份,並指導他們如果沒有生計,可以遷徙南洋。”
朱厚煌匆匆看完,立即說道:“皇兄有如此德政,上天比如庇護王兄百邪不侵。”
正德說道:“朕的病,朕自己清楚。恐怕好不來了。想將這一道詔書還給您,不指導東雍的錢糧夠不夠。”正話還沒有說完,就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
丘聚立即來到正德身後,輕輕的拍背,好一陣子一團白中帶黃的濃痰才咳了出來。正德這才輕鬆了許多,只是沒有力氣,一時間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靜靜的躺着。
朱厚煌爲了不使得氣氛冷場,說道:“皇兄厚愛,臣使人在東雍用紙鈔,能夠勉勵維持。”
“用紙鈔。”正德問出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大明紙鈔賤如紙。煌弟是如何讓人信服啊?”
朱厚煌對此,也不是太懂。不過他也聽過好幾次彙報了,對維持紙鈔最基本的稱提之法,也有所涉獵,雖然不廣博,但是也能用來給正德將故事了。
“原來是稱提之法。”正德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