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一隊騎兵飛馳而過。
馬上騎士身材不高,卻是虎背熊腰,臂粗頸厚。除爲首之人,餘下皆未着甲冑,都是一身左衽皮袍,腰束皮帶,揹負強弓,腰佩一柄彎刀。
馬蹄翻飛,濺起片片碎雪。
馬背之上,箭袋-酒-囊-隨-震-動-上下顛簸。箭矢-相-撞,發出嘡啷聲響。
騎士駿馬呼出團團白氣,未等連成片,便被飛馳的馬身-撞-碎,捲入朔風。
天未大亮,這隊騎士即從草原出發。繞過白馬關,尋到馮家堡破損的城垣,悄無聲-息,鬼-祟-潛-入。
待堡中邊軍發現不對,敲鑼示警,城垣處的守衛已被弓箭-射-穿脖子,倒臥雪中。
“敵-襲!”
“是韃靼的遊騎!”
“快起來!”
“點狼煙!”
弘治十六年秋,弘治十八年春,馮家堡兩度被韃靼騎兵攻破。守備此處的百戶被問罪,降爲總旗。兵卒死傷百餘,附近裡中,幾乎家家帶孝。本地邊民,對韃靼無不恨之入骨。
入冬之前,韃靼擾邊愈發頻繁。
密雲衛和潮河所接連上奏朝廷,請戶部撥發錢糧,發民夫修築邊堡,重築城牆,以防外敵侵-擾。
奏疏遞上,仿如石沉大海,一滴水花都沒濺起來。
密雲衛指揮不服,幾次上請言辭愈發激烈。不知惹惱朝中哪位,休說撥發錢糧,乾脆連三月的糧餉都被壓下。
如此一來,修築邊堡之事被耽擱。破損的城牆,只能暫以斷木和碎石-填-塞。這樣的牆垣,自然不夠牢固。無需動用重錘,只要騎兵揮刀砍幾下,就能開出一條窄路。
韃靼遊騎的主要任務,是-刺-探-明朝邊境各鎮虛實,爲大軍選定進攻點。
遇守軍強橫處,多會暫避鋒芒,退回草原。尋到薄弱處,如馮家堡這般,壓根不會客氣,直接破開缺口,十幾人就敢闖入-劫-掠。
“禦敵!”
“快禦敵!”
堡內邊軍動作不慢,鑼聲敲響,立即登上高處,張弓搭箭,對準衝進牆垣的騎兵,射-出三輪飛矢。
韃靼騎兵不慌不忙,解下馬背圓盾,護住致命處,雙-腿-夾-緊-馬腹,硬是衝向堡內。
躲開守軍最後一輪箭雨,撕開步卒防衛,十餘騎近堡一處村落。
久居邊地,屢-遭-韃靼-劫-掠,羔羊也會生出兇性。
韃靼遊騎來得飛快,多數村民來不及躲入堡內,借熟悉地形,掩藏起來。躲不開,便以鐵耙和鋤頭抵擋,仗着人數,互相配合,也能脫身。
韃靼騎兵揮舞彎刀,左衝右突,未在邊軍手中吃虧,卻在村落前留下一具屍體。
“放火!”
死亡刺-激了遊騎,揮刀砍殺兩名村人,五人抵擋邊軍,餘下擦亮火石,點燃裹着油布的火-箭,射-向民居和糧倉。
“韃子放火了!”
房屋起火,尚可以重建。實在來不及,也有堡內可以安身。糧倉被燒,一冬的糧食都要告急。
“快救火!”
來不及擔水,也顧不得被遊騎發現,數名邊民衝出藏身處,用力揚起積雪,就想壓滅火苗。
計劃達成,韃靼騎兵無意久留,紛紛調轉馬頭,揮舞着彎刀,砍殺攔路邊軍,衝向來時關口。
“救火啊!”
冬日天寒,朔風極大。
風助火勢,很快,村中陷入一片火海。
屋頂衝起黑煙,飄散的火星,借風勢點燃堡中一座穀倉。
“快救火!”
穀倉火起,邊軍不得不分散兵力,前往救火。
箭雨變得稀疏,韃靼遊騎壓力頓減,以最小的代價燒了馮家堡,從容退去。
韃靼遊騎有備而來,三日間,自密雲後衛至龍門所,各邊堡衛所接連燃起烽火。
狼煙升起,衝開灰濛濛的天空。
邊衛指揮守備緊急下令,發邊民貼戶修造邊牆。邊軍日夜不歇,分班值守隘口,謹防韃靼遊騎再度趁虛而入。
“凡坐視惜命,不退來敵者,軍法處置!”
邊鎮文武齊動,各地鎮守太監也沒閒着,聯合借東廠探子,向天子告狀。
“陛下,六部那幫人不是東西!卡着軍餉不給,放着邊牆不修,各個吃得腦滿腸肥,富得流油,奴婢這裡缺衣少食,邊軍缺少的糧食,砸鍋賣鐵也填補不上啊!”
“陛下,韃靼騎兵破壞城垣,燒燬糧草。朝廷再不發餉,薊州的邊軍就要斷頓了!”
論理,非是幾位公公的覺悟有多高,實是關係身家性命,必須“高尚”一回,堅定站在邊鎮文武身邊。
鎮守太監,尤其各邊鎮鎮守,除搜-刮-錢-財,監-視-地方官員,密查藩王,遇敵人來襲,必要同邊軍一同-抗-擊,絕不能置身事外。
前番,宣府遇韃靼進犯,鎮守太監劉清責無旁貸,和御史一併登上城頭,擂鼓助威。
如果被韃靼攻破,百姓遭受劫掠,當地文武不得好,鎮守一樣要被問罪。朝廷不能處置,東廠和錦衣衛絕不會手軟。
當下,韃靼騎兵明顯有南-侵-意圖。
遊騎只是試探,摸一摸根底。
從密雲到龍門,發現十餘股騎兵,韃靼主力將出現在何處,目前尚難確定。爲防萬一,必須向朝廷請示,要錢要糧要人。
要來自然好。要不來,糧餉被六部卡主,待韃靼南下,哪怕是最壞的結果,也有藉口開脫。
“不是邊境文武未盡力,實是韃靼太兇惡,朝中文武拖後腿!”
東廠番役沒有耽擱,收好幾位鎮守的奏請,日夜兼程,趕往神京。
彼時,韃靼遊騎擾邊的情況愈發嚴重。密雲衛,開平衛,龍門衛,萬全右衛接連告急。
邊軍發現,韃靼遊騎的行動很是奇怪,搶劫極少,唯一的目的就是放火燒糧毀屋。有衛所兵力不支,甚至被燒燬兩座地堡,死傷四十餘人。
“情況不對!”
龍門衛指揮最先察覺異狀。
韃靼遊騎來去如風,卻每次都能找準目標,極少出錯。想做到這個地步,必事先了解過衛所情況。
九成可能,有人爲其通風報信!
想到這裡,龍門衛指揮臉頰繃緊,憤氣填膺。
“來人!”
“屬下在!”
“請馬鎮撫使,言本官有事商議。”
“遵令!”
衛卒退出軍帳,想起指揮難看的臉色,背後涌起一陣涼意。
請錦衣衛鎮撫使議事,難不成衛所裡有奸細?否則,指揮使爲何會主動找上錦衣衛?
邊衛告急時,偷跑出京的皇帝,終於在通州被金吾衛追上。
看着跪地行禮的顧鼎,朱厚照皺眉,張了張嘴,憋了半晌,最終道出四個字:“朕不回去!”
顧鼎擡起頭,英俊的面容,同顧卿有六分相似,只多出幾分陽剛,更顯得開朗。
“陛下,臣來之前,李閣老有言,囑臣稟奏陛下,今入臘月,陛下執意往北,兩月難返,恐錯過年節祭祀。”
陛下將《孝經》熟記於胸,每遇講習,都言之有物,滔滔不絕,得羣臣讚譽。今遭偷跑出京,旁的不提,竟是連祭祀祖宗也要拋到腦後?
不祭祖宗,何言孝。
書豈不是白讀?
先帝泉下有知,未知作何想。
比起劉健謝遷,李東陽更瞭解朱厚照。明着勸,壓根不會令他回心轉意。只能拐個彎,讓天子心生“內疚”,方能將御駕請回京城。
此法看似簡單,但把握不好,定會令天子生出惱怒。倔脾氣上來,咬死不回京,神仙也沒辦法。
好在有楊瓚跟在一旁,把握增加五分。不然的話,李東陽定會親往,而不是由金吾衛帶話。
參透李閣老用意,楊瓚牙酸。
當真是算無遺漏!
然事到如今,終究不能袖手旁觀,置身事外。
“陛下,李閣老所言極是。”楊瓚道,“如陛下繼續往北,正月之前恐難折返。”
事實上,壓根回不來。
“朕……”
朱厚照猶豫了。
若言旁事,他可以不放在心上。祭祀祖宗,容不得半點馬虎。
計劃偷跑時,什麼都想到,就是沒想到這點。現如今,事情擺在面前,任性還是低頭,如何選擇,少年天子很是爲難。
不回京,是錯。就這樣回京,想再出來,怕比登天還難。
等內閣放人,六部鬆口?
天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
天子躊躇,舉棋不定。
顧鼎忽又說道:“陛下有意歸京,不妨先往鄭村壩。”
鄭村壩?
朱厚照擡頭,問道:“這也是李閣老之言?”
顧鼎搖頭,道:“回陛下,臣知陛下有太宗皇帝之志,欲策馬草原,掃平韃靼。然臨近年關,天寒地凍,確非北上良機。太宗皇帝靖難之時,領八萬騎,於鄭村壩大破-南-軍五十萬。陛下欲睹太宗皇帝功績,無需急往草原,此處亦可。”
朱厚照明顯意動。
楊瓚挑眉,看向顧鼎。
該說果然是兄弟?
這份心計和反應速度,當真令人佩服。
察覺楊瓚視線,顧鼎側頭,眉眼稍彎,黑眸湛亮。
如果將顧卿比作冷玉,光華耀目,卻如天際星辰,冷輝懾人。顧鼎則如紅寶,暖色掩藏棱角,不見笑意,仍予人開朗親近之感。
楊瓚凝眸。
同樣是美人,他對顧卿動心,初識便有些想入非非。面對顧卿,卻生不出任何心思。
難不成,透過外表,他更喜歡顧伯爺的內在美?
念頭閃過,耳際嗡鳴。
楊御史被自己雷到,當場石化。
斟酌再三,朱厚照終於沒能扛住“孝”字。
“暫留兩日,待谷伴伴返回,即往鄭村壩。”
“是!”
顧鼎沒有多言,行禮退出室外。
隨行的金吾衛早分散開,守住客棧前後兩門,唯恐天子任性,再次偷跑。
伯府護衛對侯世子十分熟悉。見顧鼎行來,當即抱拳行禮。
“見過顧僉事!”
熟悉歸熟悉,衆人都明白,自伯爺離開慶平侯府,兄弟分支,侯府同伯府,世子同伯爺,再不同以往。
故而,幾名護衛均稱“僉事”,而不是“世子”。
既然是兩家人,理應照規矩來。何況自家都是錦衣衛,和金吾衛算不上針鋒相對,關係也沒好到哪裡去。
“趙護衛。”
顧鼎還禮,面上依舊帶着笑容。
“二弟一向可好?”
“回僉事,伯爺甚好。”
“我聞二弟奉旨出京,往江南去了?”
“回僉事,事關機密,恕卑職不敢應答。”
點點頭,顧鼎沒有追問,反而話鋒一轉,道:“隨天子出京之人,即是都察院僉都御使楊瓚。”
“回僉事,正是。”
“現今,楊御史仍借住伯府?”
趙護衛神情不變,吐出硬邦邦兩個字:“的確。”
顧鼎心頭微動,笑容斂去三分。
“這麼說,事情是真的了?”
趙橫詫異,什麼真的?
“先時堂上壽宴,二弟說了些話,我本以爲是醉言,沒想到……”
憶起前事,顧鼎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沒有繼續再問,自顧自轉身,看向二樓客房,滿面沉思。
趙橫愈發不解。
伯爺回侯府賀壽,是老六跟着。當時,他正給楊御史趕車,不知詳情。聽老六回來說,席間一切正常,外人離開後,伯爺隨老侯爺進書房,隱約說了些什麼,老侯爺氣得摔了硯臺。
想起伯爺離京之前,梅樹下那一幕,趙橫擰起眉頭。
如果是這事,着實有些難辦。
伯爺和楊御史的事,在弟兄們眼裡算不得什麼。侯府的人會如何想,他卻拿不準。
按理,已經分支,無論伯爺做什麼,那邊都管不着。可孝道壓着,老侯爺真的發話,伯爺左右都是爲難。
“嘖!”
趙橫撇撇嘴。
要麼說,家大業大就是麻煩。
像他,無父無母,無兄弟姊妹,被個老軍戶收養,送養父歸西,孑然一身,別說找男人,再出格的事也沒人管他。
現如今,只望侯世子別多管閒事。
要是找上楊御史,說些有的沒的,旁生生出枝節,伯爺歸來之後,一怒之下會鬧出什麼動靜,想想都嚇人。
掀了侯府倒不至於,同那邊徹底分開,倒有幾分可能。
如此一來,倒也不是不好。
“趙護衛?”
“沒事。”趙橫晃晃腦袋,看清出言是誰,立即瞪眼,“不是讓你上房頂,怎麼下來了?眼皮子底下還敢偷懶?!”
護衛無語。
外邊正下大雪,趴了一個多時辰,手腳凍成冰塊,還不許他下來暖和暖和?
弟兄是錦衣衛,有血有肉,不是神仙!
客房內,朱厚照鋪開白紙,提筆簡單勾勒出輿圖。
楊瓚看得稀奇,沒想到,天子竟有這份本領。
“朕畫的一般,楊先生莫要見笑。”
“陛下,臣不敢。”楊瓚道,“陛下所繪,線條雖簡,實比兵部舊圖更爲清晰。”
“楊先生莫要誇我。”
被這般誇獎,朱厚照耳根發紅,竟忘記自稱。
“朕從馬學士學過畫,先時翻閱輿圖,試着臨摹過幾次。”
說話間,朱厚照落下最後一筆。
張永立刻遞上布巾,小心吹乾墨跡。
“這裡是通州,往鄭村壩要經一處皇莊。”朱厚照站在桌旁,手指擦過,染上一點墨跡,“張伴伴,朕記得可對?”
“回陛下,此處確有皇莊,早年還有功臣莊田,現已收回。”
“功臣田?”
“回陛下,去歲慶雲侯世子不敬御賜之物,下錦衣獄。慶雲侯被牽連,查出數罪,爵位被奪,功臣田也被收回。”
“朕想起來了。”朱厚照面露恍然,看向楊瓚,道,“朕記得,周瑛那廝很是囂張,先周太皇太后在時,連父皇都拿慶雲侯府沒辦法。建昌侯和慶雲侯世子鬧-市-羣-毆,本該治罪,最後也不了了之。”
楊瓚低頭,假裝專心看輿圖,模糊應了兩聲,沒有認真接話。
究其根本,慶雲侯府多行不義,有-私-結-藩王之嫌,沒了周太皇太后庇護,早晚都要被收拾。但作爲切入口,多米諾骨牌傾倒的引子,還是低調些好。
朱厚照隨口一說,並未打算深入“探討”。注意力重新回到圖上,計劃往鄭村壩之前,先去皇莊。
“月前李相公上疏,皇莊不收行商稅費,當地官府取消關卡,往來市貨的行商愈多。此番既是順路,不妨去看看。”
“是。”
“等谷伴伴回來,商隊的事也可查明。”朱厚照握拳,臉色忽然一變,“無論是誰,敢私自市鐵器到草原,朕絕不輕饒!”
“陛下英明。”
商定諸事,楊瓚行禮告退。剛走出房門,就被顧鼎攔住。
“楊僉憲,可否借一步說話?”
楊瓚挑眉,問道:“顧僉事可有要事?”
“顧某確有事,望同僉憲詳談。”
“如此,請。”
文武有別。
同爲正四品,顧鼎是侯世子,楊瓚有中順大夫的散階,在朝中遇到,一般而言,當是顧鼎先抱拳行禮。在朝堂之外,就沒那麼多計較。
顧卿兄長的身份?
既然分支,這層身份未必重要。該給的面子,楊瓚會給。再多就不要奢望。畢竟,依顧伯爺的意思,伯府和侯府的關係越遠越好。
走進客房,楊瓚親自倒茶。
“顧僉事請。”
“楊僉憲客氣。”
顧鼎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讚道:“好茶。”
“此乃客棧所備。”楊瓚笑笑,“顧僉事喜歡,可吩咐店家多備些,帶回京城。”
“……”他只是客氣一下。
“顧僉事?”
“楊僉憲好意,顧某心領。”
言官果真不好對付。
顧鼎似乎明白,楊御史同二弟莫逆,不是沒有理由。這份將人氣到肝疼的功力,非尋常人可比。
放下茶盞,顧鼎收起笑容,直直看向楊瓚。
楊御史翹起嘴角,姿態從容,竟開始品茶。先時不覺得,經顧世子“提醒”,果真口齒回甘,好茶。
“楊僉憲如不介意,本官便開門見山。”
“請。”
“敢問楊僉憲,同舍弟相交莫逆,可是實情?”
“然。”
“借宿伯府至今,可曾想過另覓宅院?”
“沒想過。”
楊瓚答得乾脆,顧鼎被噎了一下。
“人言可畏。”
“顧僉事之言,楊某不明。”楊瓚嘴角微勾,貌似在笑,眼底實無半分笑意,“可否請顧僉事解釋一下,如何人言可畏?”
“……”
這話能明說?
顧鼎再次被噎。
“去歲京城大火,楊某家宅被-焚,書童-慘-死。顧同知念同僚情誼,在下方有安身之地,實是感激不盡。”
放下茶盞,楊瓚收起笑容。
“今歲,瓚奉旨南下,數月不在京中。歸京不到半月,又隨天子出城,實無暇尋找宅院。兼俸祿不足,米糧僅夠果腹,有心也是無力。”
從去年五月至今,先省親後南下,大半時間不在神京,哪來的時間找房子。
借宿伯府又如何?
哪個腦袋被門夾,敢出言譏諷,絕對兩尺子抽回去!
家宅被燒,僅憑俸祿,連客棧都住不起。借宿“好友”家中理所當然。馬上再買一棟宅院,纔是有問題。
他倒想問一問,諸位同僚哪來的錢,揮手就能置辦宅院?
東、西兩廠正在抓貪,如火如荼。
上自提督廠公,下到顆領班,乃至尋常番役,見面都是雙眼通紅。這個時候,誰敢冒頭,楊御史定會讓其知曉,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楊瓚正氣凜然,堅定表示,事情就是這樣。有人敢找麻煩,無需勞動顧卿,擼袖子就能抽回去。
爲保宗族,顧卿已作出犧牲。萬一出事,侯府不能相護,他能!
別看胳膊不粗,手握兵器,來一個抽一個,來兩個抽一雙。人數太多,直接抽-出匕首,開扎。
顧鼎看着他,沉默許久,忽然展顏。
“我明白了。”
明白?
明白什麼?
“楊御史同舍弟莫逆,乃舍弟之福。回京之後,楊僉憲有暇,不妨過府。家父聞僉憲之名,早想一敘。”
顧鼎態度變得太快,無語的變成楊瓚。被噎成這樣,還請他過府,這位侯世子的腦回路,似乎和正常人?大不一樣。
告辭離開後,顧鼎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甚至好心情的哼了兩聲薊州調子。
父親說過,他虧欠二弟。
自己又何嘗不是。
如果二弟願意,他這個做兄長的,自無立場反對。從正統年至今,顧家經歷多少風雨,都能扛過來。二弟不過是找了個男人,誰敢挑刺找茬,也要看他答不答應!
但以二弟的性格行事,十有-八--九-是用不上他。再加上這樣一位……
顧鼎停住腳步,望一眼窗欄,找上這樣一位,倒也是能耐。敢找這兩人的茬,絕對是活膩歪了。
不過,二弟這是娶還是嫁?
從目前來看,應該是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