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湘綺同長公主梳洗起嚴妝,並肩去拜見皇太后和皇上皇后。
宮裡的皇子公主紛紛來賀,盡備下豐盛的賀禮,便是宴請之期就排了一個月有餘。湘綺心裡暗自叫苦,如此一一拜見,從宮裡的諸位先皇的老太妃到公主嬪妃女眷,各位皇子殿下,國舅皇親,一一見禮,忙得昏頭轉向不亦樂乎。心裡不由暗自慶幸不是男兒,不必一輩子委屈膝蓋在這宮裡。
皇上臥病不起,湘綺心情忐忑,暗想若是能借拜見皇上之機,一探皇上病情虛實,也好早做了斷。皇后娘娘說:“母后,兒臣帶平兒妹妹和夫婿去建德宮叩謁皇上去吧。”
皇太后淡淡一笑道:“也不急於一時,皇上病情不定的,時而清楚時而明白的,不若過些時日再去見駕吧。”
湘綺看一眼一旁的玄愷,沉個臉那樣子似笑非笑,惱得湘綺想去踢他。又沉住臉屏息靜氣,作出從容灑脫的模樣,左右周旋。
心想這出鬧劇也不知能周旋到幾時。
“咦,這恪兒去了哪裡?他的姐姐妹妹兄弟門都來見過駙馬爺,怎麼單單沒有見他?”太后問皇后,湘綺忽然記起了九皇子玄恪,玄愷的同母弟弟,只是一直無緣得見。
“說來恪兒同駙馬爺還是師出同門呢。”皇后溫然提醒道。湘綺的心一動,難道皇后在暗示說她同卓梓有舊?
“九弟從雲鵠書院歸來,卻是長進了許多,人也顯得愈發懂事守禮了。”皇后說,太后只是笑笑:“先皇對雲鵠書院情有獨鍾,這一小就送了恪兒去雲鵠讀書,如今可是子承父志,皇上也格外器重雲鵠,軍機堂就兩位雲鵠的弟子了。”
湘綺聽那話音裡帶刺,只得裝癡作傻。
太后便說:“御花園的紅楓紅透了,如天邊的火燒雲一樣的好看,那幾株世外奇葩‘楓露丹’的菊花也開得正盛,不如去御花園把酒賞花去。”
於是擺駕御花園,前呼後擁好不熱鬧。
湖心亭落座,司樂署早已備下了小曲文戲供太后解悶。戲單子呈上,太后貼在她身邊的興平說:“都是出嫁的女兒了,再若如此的看被駙馬爺笑話了去。來,今日的戲,平兒來點。”
興平長公主拿過戲單,還不等開口,猛然間,絲竹管絃聲大作,水面突的一聲騰起三丈高的巨浪,轟的一聲巨響,那水面陡然升起
一道憑空而起的水簾,白色的水沫飛濺時,一葉快舟從水幕下突然使出,伴隨驚心動魄的鼓樂絲絃聲,船上一白衣錦服少年靚如水晶宮裡跳出的小龍太子,手中一杆蹔銀槍,在水波上一掠便挑起水花千丈,而他一撐槍頭,整個人騰空而起,站立槍尖,腳下恰是那氣勢恢宏的丈高水幕,迎來一片喝彩聲。
“這戲,怎麼就開鑼了?”太后好奇地問。
“娘娘,您請自己過目,那舞槍的是何人?”
“恪兒?”太后難以置信,這風風火火突然殺來的水底龍王,竟然是自己的兒子玄恪。
“恪兒,胡鬧了!”太后含笑責備一聲,那道銀色的影子一根槍舞得嫺熟寒光罩體,格外令人驚歎。
少頃,那白衣少年吳王玄恪收了槍,水面那撩起的水幕落下,波瀾卻未平息,玄恪幾步衝上前來給太后請安,英姿勃勃,眉清目秀,一泓明眸格外引人矚目。湘綺都暗自稱讚,皇家的男兒果然個個相貌非凡,一如仙人。
“恪兒,你兄皇臥病,你不來給駙馬爺見禮,失了禮數,如何還這般的頑皮胡鬧?”皇太后責備着。
“人人都去見禮,怕是妹婿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如何也記不得玄恪的。哪裡有這般的見面讓妹婿自此對玄恪牢記於心的?”玄恪得意洋洋的說,手捧禮盒走到湘綺身邊,上下打量他說:“果然儀表非凡的狀元郎,看來母后的目光獨具的。”
奉上的禮盒湘綺謝過,同興平長公主共同打開一看,是一顆碩大的東海夜明珠。
奇珍異寶得了無數,湘綺倒也見怪不怪,道謝過玄恪也落座,卻依舊喋喋不休同湘綺敘舊。
“妹婿,聽說你也是雲鵠書院的高足,本王在雲鵠時,聽同窗們議論過你,本在雲鵠文章寫得極好的,就是平日少言寡語卓爾不羣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玄恪的讚譽,湘綺吱唔應承,心裡暗想不妙,這玄恪是雲鵠書院的,只是她這“雲鵠弟子”可是隻步未曾踏入過雲鵠,可不要談下去穿幫。
湘綺越是想規避話題,玄恪卻是談xing正濃。
“賢妹婿,你在雲鵠書院碑林提的那篇《論廉》,可是字字珠璣,那日我想抄來給四哥看,可是出來時太過聰明,竟然忘在了房間裡。莫不如你默寫一篇給母后兄皇一覽?”玄恪提議。
湘綺的心一驚,太后竟是開口附和說:“什麼奇文?定然要共欣賞的,駙馬爺不妨寫來一覽。”
湘綺的心突突跳,鬼知道這死鬼杜君玉寫了些什麼文章還立了碑,可惜皇宮家宴,沒有卓大哥在場,都沒有人能提點一二,心裡越發的着急,額頭髮出了細汗,心想這該如何是好?
玄愷忽斥道:“九弟忒的頑皮了,在這裡譁衆取寵搞些頑童的把戲就罷了,還要擾了大家興致去看什麼碑文。若你真是如此用功苦讀,何苦四哥不許你回宮來,要在雲鵠繼續讀書?待散席後你再同妹婿切磋,還是先看戲。平兒,你說呢?”玄愷望向興平。
“平兒自然捨不得駙馬爺受辛苦了。”興平機敏的答,得意的笑望湘綺,才勉強平息一場風波解圍。
玄愷同湘綺去遊廊課散步說話,留下興平同皇太后說體己話。
皇太后端詳着女兒羞答答的模樣,輕聲問:“聽說,昨夜,駙馬未同你同牀?”
興平垂着頭羞澀道:“那呆頭鵝怕身上的病初愈未去根兒,怕傳了給兒臣,纔在桌案旁坐了一夜。”
忽然一捂口察覺自己失言,不再言語。
皇太后思忖着喃喃道:“莫不是他的病還是真的了?還當他在敷衍。”
“爲什麼駙馬要敷衍?”興平緊張問,“母后,可有何事瞞兒臣?”
“喔,不過是傳聞,聽說這駙馬爺在青州時,同個青樓女子不清不楚的有些藕斷絲連。被杜老爺一頓棒喝,險些丟去半條命,這才斷了孽緣。桂丞相去做媒過府提親時,駙馬也曾推三阻四,怕是那個念頭未斷。好端端個孩子,錦繡前程無限的,如何在個‘情’字上拖泥帶水的。”
“那,那個青樓女子現在何方?”興平緊張地追問。
“放心吧,母后也曾派人去打探,聽說那女子事發時被杜老爺一場羞辱,回程路上船觸礁,落水受驚回到青樓就病故了。”
聽了皇太后的言語,興平才長舒口氣,喃喃念道:“他還是個癡情種子了?”
“活人何苦跟死人拈酸吃醋的,都是過去的事。若真是駙馬爺身子欠安,等幾日倒也無事。小夫妻嗎,日久生情,少年夫妻老來伴。”魏皇太后叨唸着,目光散漫在嫋嫋靜煙中,蘇合香的香氣撲鼻,回味深遠,似喚回許多前塵舊夢。
(本章完)